小时候,因为家离学校仅一条马路之隔,每日里听着预备铃声上学,到第二遍铃声响起时,正好稳稳当当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于放学路上的乐趣实在是无从谈起。
为人母亲后,在我的印象中,儿子生活自理能力一贯比较强,除了雨雪天,几乎从未接过他放学。幼儿园是读的半托,早晚有校车接送,中午留在学校吃午餐、睡午觉。上了小学之后,除了上午因为时间紧怕迟到,一直由家长送去学校,中午放学、上学和傍晚回家都是自己走路往返,一趟单程大概得走半个小时,大多是同小区内几个高年级的同学邀伴,走的也是车流、人流量比较少的小路。儿子从此结束了睡午觉的历史,到如今已经坚持了两年时间,每日里顶着风吹日晒,皮肤黑了不少,人也更显健硕。
常常听闻儿子绘声绘色地描述放学路上的乐闻趣事,着实向往,特别是从他瞪大的双眼中仿佛能看到焕发出奇异的光芒,在他亢奋而高昂的声调里有难以抑制的新奇感和探究欲,那神情每每像发现新大陆一般。
有日下午,我在儿子学校附近办事,正值下课时间,想碰碰运气看能否遇上他一同结伴回家。刚走到校门口的分岔路,就看到有许多统一着校服的学生四散开来。有家长接的,或用小车载,或用摩托、自行车驮,或是手拉手牵着。没家长接的,多是三五一伙结伴,走走停停,时不时地打闹、追赶;也有个别打单的,或手捧一本连环画走走看看,或一路埋头踢着石子,偶尔向玩具店投去羡慕的眼光,还有一路急急向前赶的,像个风尘仆仆的旅行者。我急走几步,看到举牌出校门的已经是六(四)班的同学了。因为知道该校为避免放学高峰期人流量过多造成拥堵的现象,采取了有意错开年级放学时间的举措(即低年级先下课,高年级晚下课,每个年级间隔约十分钟的时间差),如此推测,儿子想必已经在回家路上了。
我小跑了一段路程,很快就转到了一米来宽的小路上。有几个男孩在路边小亭子里分吃着不知谁买来的小食品,偶尔听到有稚嫩的童音高声吹嘘起电脑游戏中某人物如何英勇善战,很快就引来狂风骤雨般的反驳炮轰、唇枪舌战。我无暇细听,越过他们急急赶路,就到了一片新建的小区,好几幢房子在搞装修,切割磁砖的声音振聋发聩,我连忙快步逃走。不一会就走到山坡路上,路边除了三三两两建在山腰的居民房外,多被高树绿荫或低矮的菜畦覆盖。前面出现了一条岔路,差不多的宽度辨不出哪是主道,我心知家在山顶高台的小区,地势较高,就选了坡度较陡的那条,一路走来却直通往一户农家的院子就没路了。又折转回岔路口,走另一条道。心想,这么多小岔道,亏了儿子小小年纪却能记路,倒是难为他了。
一路上,又遇上了一个小女孩,三个小男孩,却唯独没见儿子的身影,难道儿子今天不是走的这条山路,而是他口里常常提到的“田路”?于是,我放慢了速度,信步走来,也开始留意起身边的事物。有时能闻到树木花草的清香,也能闻到农人施肥的腐臭气息,偶尔有早回家的孩子和家人在门前的路上玩着打沙包或羽毛球的游戏。不一会,我就到家了,可是儿子居然还没回来,心里有些郁闷,也不免有些担心,却也只好耐心守在门口等着。
不出五分钟,就看到儿子和两个邻居家的小孩从转角处走过来。我在门口大声呼喊着儿子的名字,他也诧异堪称工作狂的妈妈居然早早地在门口等他回家。于是一路飞奔着扑进我怀里,竟给了我一个响亮的“啵”。我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到家,他说班主任留着全班同学听了一段校园广播才放学,赶上和高年级的同学一起下课,所以晚了。
吃饭的时候,我提议饭后和儿子一起散步,走走他说的“田路”,儿子一口应承。吃过晚饭,天还尚早,儿子拉了我的手就领着我,出门左拐后走不远,迎面有人骑摩托车过来,儿子远远地看着就说:“妈妈小心车子!”于是就拉了我靠边避过车子,不一会就踏上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田埂。路边不知名的小草轻轻抚过脚踝、小腿肚,有种异痒。我小心翼翼地走着,安静地听儿子时不时地指点,这里以前立了一个公告牌是牛蛙场的,那里是上次和小朋友一起捉小蝌蚪的地方,还有第一次抓“蹦蹦”(即蚱蜢)又期待又害怕的故事,然后还如数家珍般地向我介绍他新认识的蛙类,如癞蛤蟆、水观音蛙、牛蛙等。路上穿过一座横跨小溪、由水泥板砌成的略有些坡度又没有栏杆的小桥时,儿子还转过身来,说:“妈妈,我牵着你,你穿高跟鞋不好走,小心不要摔倒了。”心里一阵温流穿胸而过,只感觉平时陪他的时间太少,以前也一直担心他一个人走路回家不太安全,却没想到他小小年纪既然还学着保护别人,偶尔一次心血来潮的陪同竟换来他这样的体贴,确实是自己亏欠他太多了,心里涌起些许酸涩。
真希望就这样一直静静地陪着他走下去,听他细数着他的奇特经历,在他每一个惊喜、彷徨的时刻,都有我见证他的点滴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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