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散文:味道
念想的青藤,缠绕着记忆的轴。拉了去,绕了来。再拉了去,又绕了来。缠啊绕,绕啊缠,越发长了,越发密了,越发紧了。念想,太重。记忆,显得单薄。怕记忆的轴被念想的藤全然遮了,失了面目,好吧,用文字来追寻记忆里念想的味道。
仲夏,蛙吟蝉鸣。蛙与月私语了一夜,蝉和日交谈了一天,无果。蛙依旧嫌夜太黑,蝉照样嫌日太烈。唯仲夏的清晨,不黑不烈。
拂晓十分,蛙儿倦了,睡了去;蝉儿还未醒,睡着香。四周寂静。一缕清风于无声处寂然轻唤,借着微光,独见茉莉应风释香。依稀见得,枝叶上有露珠打着滚儿。谁能说得清,那不是仙子飘然而过遗落下的珍珠;谁又敢断定,那不是夜酝酿的美酒。
渐渐,天色微明,晨曦初露。夜,算是彻底裹挟着黑暗,走了。烈日,还没出来。此时,不黑,不热,有风,凉快。一天中,唯此段光景,将清晨的小清新演绎到极致,真好!
在清晨清新的时光里,邂逅了一场清纯的美丽。“天赋仙姿,玉骨冰肌。轻盈雅淡,初出香闺。是水宫仙,月宫子,汉宫妃。”茉莉,嫩绿雪白,盈盈素靥;没月季绚丽,不如玫瑰婀娜,比不上牡丹华贵;茉莉,和月最温柔,比星星亮,不必与太阳一般亮。这就是她的味儿,清秀,娟雅,柔和,幽静,婉约,含蓄。
茉莉,在仲夏清晨的微光里,影影绰绰,玲珑飘香。流露着自然的清香,香在时空里飘溢,香在光影中定格。茉莉,营造着一种含蓄的场,像极了那情窦初开的女子初见如意郎的那般羞涩,应着清风,或近或远,一路笑靥,或真或纯,韵味感动横生,那是蓓蕾初绽、青春起航时的蠢蠢欲动。
含蓄,是何等迷人的味道!
喜欢茉莉,喜欢她的含蓄。于是,会选择一个和她一样含蓄的时间段来画她。烈日下,是画不出她的含蓄的,因了太烈;太黑的夜也是不可以的,因了压抑。只在有一抹蓝的清晨,在一弯星月下,一豆灯影里,铺素宣,研徽墨,将茉莉的含蓄展现于笔端。
含蓄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朦胧美。画家马远的画中总是留着一处空白。他的《寒江独钓图》,一叶扁舟,一个渔翁,寥寥几笔的微波,剩下的,全是空白。因了这大片的空白,突出了“寒”与“独”的意境,衬托了渔翁凝神垂钓的神气,看画的人,也会不自觉地展开富有诗意的想象。
中国画,向来是崇尚含蓄。一含蓄,意境便美了。不画古寺,不画山,画一条望不到山顶的弯曲石阶小路旁,有一个小和尚在担水,便可知“深山藏古寺”;不画花,不画马,画蝴蝶追逐马蹄,便可知“踏花归去马蹄香”。太实,会失了玲珑剔透;太虚,会失了赏心悦目。
含蓄是一种关于深“藏”的艺术,品来,有嚼劲,味道十足。
不仅绘画,文学也一样。文字,在文人的笔下,能开出一朵朵极致的花来,又“秀”又“隐”,好看又有韵味。关于“隐秀”的含义,刘勰说:“情在词外曰隐,状溢目前曰秀。”按照刘勰的说法,好的文字有表层(“秀”)、有深层(“隐”)。“表层是文字描摹的东西,应该如同山水画卷,勾勒形貌,山势当巍峨,流水自潺湲,触目皆逼真。深层是藏于形象之下的情思,有如画面氤氲而出的精神气韵,反复咀嚼,满口芳香。”
徐志摩的散文《翡冷翠山居闲话》,极其喜欢。里有一段话:“作客山中的妙处,尤在你永不须踌躇你的服色与体态;你不妨摇曳着一头的蓬草,不妨纵容你满腮的苔藓;你爱穿什么就穿什么;扮一个牧童,扮一个渔翁,装一个农夫,装一个走江湖的吉卜赛人,装一个猎户…”读了这段文字,仿佛赏着了一幅画、觉着了一首诗,品着了自然的韵,尝着了空灵的味儿,也许,这就是文字含蓄的魅力吧。
喜欢含蓄的茉莉,含蓄的中国画,含蓄的文字。念想着,自己要是能成为一个含蓄的女子,也极好了。念想是好的,可实现这念想,非一朝一夕之功,那是要在光阴里不断积淀的。
看过张爱玲的小说《白玫瑰,红玫瑰》,觉得世间有两种女子,一种如清雅的白玫瑰,一种如妖娆的`红玫瑰。红玫瑰固然惹人欢喜,但我喜欢白玫瑰更甚一些,因了它和茉莉很相似,她们的清雅,婉约的味儿,一如那含蓄的女人味儿。
含蓄的女子,是茉莉、是中国画、是小诗、是仲夏清晨里的一缕轻风,不谙、不绚、不透、不灼。含蓄的女子,是朱自清笔下的“闻之,如听箫声,如嗅玫瑰,如水似蜜,如烟似雾…一举步,一伸腰,一掠发,一转眼,都如蜜在流,水在漾……微笑,是半开的花朵,里面流溢着诗与画,还有无声的音乐。”
含蓄的女子,会着一袭旗袍,风姿绰约。即便在炎炎夏日,街头美女难抵酷热而衣着暴露,含蓄的女子依旧衣着得体,旗袍的每一粒纽扣依旧扣得贴实。含蓄的女子,为人处事有尺度,不卑不亢,不骄不躁,静守心中城池,保持本真自我,活出风采。
因了生在这浮华世界,有太多的张扬暴露,太多的浮躁纷扰。惟愿,哪怕再忙,每天能择一隅,静心读读书,画画画,写写文,也算是离我的念想近了些。我的念想,我一直念想着的,就是这含蓄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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