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侉哥散文

散文 时间:2021-08-31 手机版

侉哥散文

  侉哥是哪里人我确实不记得了,只记得他是外地口音,说慢一点还能听明白几句,说快了就不知所云了。

  侉哥是在初夏的一个傍晚来到我们小镇的。

  太阳刚刚下山,小镇一点点地湮没在朦胧的夜色里。虽然才刚刚进入夏天,但屋子里已有些闷。屋后小喜子家大门口聚着一帮男女老少们,光膀子大裤衩的男人们坐在大门两侧的青石上胡吹海侃,女人们插嘴的空当不时地呵斥在青石上爬上爬下的孩子,还有着阳光余温的大青石被人们摩挲得溜光滑润,怪不得大家伙儿的裤子总是比褂子破得快。

  我们院儿大,人也多,光自个儿院里的人就能唱一台戏了。这才刚撂下碗筷,就又围拢在我家正房的屋檐下,说古论今,家长里短,不厌其烦地叙说那些永远也说不完的话题。

  侉哥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们院儿的,时隔这么多年,我对侉哥最深的印象就是俊朗两个字。侉哥的脚步停在我家菜园的矮墙边,在院里众人的错愕中朗声说:他从家乡出来闯荡,经过这里,听说我爷爷是附近有名的好拳棒,于是,特地来拜师学艺。

  众人打量着这个突兀的年轻后生,浑身透着清秀的侉哥蹬了蹬腿,环视了一圈,把脸转向了坐在台阶上的我爷爷,并且向趴在爷爷腿上的我露出一个挑逗的笑容。我爷爷正了正身子,问他拜过几个师父,学过哪些路数。侉哥见我爷爷答了言,挺了挺胸脯,颇自豪地说拜过三个师父,学过好几套拳了。

  我爷爷“哦”了一声,把趴在腿上的我提到一边,站起来往侉哥身边跨了一步说:学了这么多,那么能防身了吧?

  我还没坐稳,刚抬起头,侉哥也还没来得及答话,便“啊”的一声摔倒在当院。瞬间的变化,在傍晚的朦胧中,谁也没看清楚侉哥是怎么摔倒的,也没看清楚爷爷是用手还是用脚,只听到侉哥的叫声过后,爷爷倒背着一只手稳稳地站在院里。

  侉哥爬起来倒头便拜,爷爷坐回台阶上,盯着侉哥说:“你这是怎么学的,还拜了三个师父,就这架势?”

  “师父,我算是明白了,这好几年我都白学了,我谁也不认了,就认您做师父!”侉哥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年纪虽小,却惊诧于爷爷从起身到上前一步放倒侉哥的那一刻,因为爷爷当时已经七十多岁了,身手居然那么敏捷。我对爷爷年轻时的往事仅仅源于爷爷或者奶奶偶尔的闲叙中,我一直是当做久远的故事来听的,我认为那些事离我很遥远,遥远得有些不真实。

  爷爷坚决不收侉哥,让侉哥从哪来还回哪儿去。侉哥不走,侉哥说一定要跟着爷爷学拳脚,况且从一出来就四海为家,也没地方去了。

  爷爷只是不答应,我却对侉哥产生出一种莫名的好感,这其中包括崇拜和敬佩。毕竟,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就已经独自在外闯荡了好几年,这无论如何都对当时十岁左右的我是一种强烈的刺激和诱惑。

  我想让侉哥留下来,于是,我抱着爷爷的胳膊摇啊摇,我不知道怎样说,我只知道不停地摇,并且不停地磨:“爷爷,爷爷!”

  爷爷不为所动,甩开我进了屋。我无可奈何地看着侉哥,侉哥也不知所措地站在院里,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夜色愈来愈浓重,镇中学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院里的人们禁不住夜深的沁凉,纷纷回了自家的屋子。我家西屋住着的那几个女学生也回来了,奶奶要从里插门,爷爷若有所思地坐在炕头抽着旱烟。我不回屋睡觉,因为侉哥还没走,并且在院子里练了几套拳,也不忘时不时地逗我开心,我打心底喜欢这个说话侉侉的大孩子。

  侉哥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也没有回屋睡觉的.心思。

  奶奶说:“娃呀,你还是走吧!”

  侉哥好像铁了心,说:“我不会走的,我要跟师父学拳!”

  奶奶很为难地说:“这娃娃,这么晚了,家里也没地方让你住啊!”

  “没事,奶奶,我就在院子里等,等爷爷同意教我为止。”侉哥还挺会来事儿,眨眼的功夫,我奶奶便成了他奶奶,我爷爷也成了他爷爷。

  侉哥明显地是在套近乎,虽然我小,但我也能看得出来。

  侉哥终究没走,可是院里没侉哥住的地方了。我和爷爷奶奶住东屋,西屋住着女学生。镇学校没有学生宿舍,学校只好安排家远的学生分散住到镇里。我父亲是镇中学的老师,自然要给学生们腾一间屋子住,于是,几个女学生就住到了我家西屋。而我们院儿其他屋子早就住满了人,所以侉哥真没地方住。

  当一个人要执着地做一件事的时候,眼前的所有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侉哥说住柴房也行,我也着急地在院子里打转转,东耳房、正房、西耳房、西下房、菜园子,我转了一个大圈,杏树底下那间低矮的,放着刀叉棍棒的小南房让我兴奋不已,虽然有些狭小,但是比柴房好多了。

  侉哥就这样住了下来,奇怪的是,爷爷并没有阻拦,对奶奶从柜子里取出的被褥,还有跑出跑进的我无动于衷。而侉哥看着用砖头打起的简易床铺,看着墙边立着的和墙上挂着的刀叉棍棒,一脸的快乐和神往。

  尽管侉哥被我和奶奶留了下来,但是,爷爷并不理会侉哥。爷爷认为侉哥有些虚浮。况且,自从教了我父亲拳脚以后,爷爷再没教过任何人。镇里镇外喜欢武术的后生们,都是加入我父亲执教的校武术队学的武术。

  侉哥安顿好了,夜很深了,我躺在炕上却依然睡不着,要是搁在平时,早就做起了梦。月光映照在窗户纸上,窗花上的戏剧人物隐现出舞枪弄棒的轮廓,爷爷说:“怎么,不瞌睡还是不想睡?”

  “嗯,睡不着!”我真服了,爷爷连我没睡着也知道。

  “那就给你讲讲爷爷年轻时学拳的故事。”

  “好啊,好啊!”爷爷很少讲他以前的故事,我乐得喊起来。

  “那时候,爷爷也就像他这么大,一个人在外闯荡,拜师学拳,自认为学得不错,常常在人前显露,自然引起一些人的不服。”

  “武功好怕什么?”我打断爷爷的话问。

  “娃呀,你还太小,许多事还不明白,他虽说比你大,但爷爷看得出来,心气也很高,就像爷爷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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