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那年的夏天,我得了严重的小儿麻痹症,病菌侵入了我的中枢神经。刚开始,我吃东西常常被噎住,继而吞咽发生困难,很快,我的颈部、双脚和右手就瘫痪了。
父母被告知我已无药可治,医生也不让他们在病房陪夜,他们便一步三回头地回到密歇根州蓝镇的家中。那天晚上,父亲哭了,在母亲的记忆中,那是父亲第一次流泪。但天一亮,他们依然打起一精一神,默默无语地驾车来到医院。
也就是那一一夜,我发着高烧,毫无知觉地躺在病床上。一位老护一士把我放在浴缸里,用冰块给我降温,并寸步不离地陪我度过了最危险的48小时,直到我的高烧消退。疾病损坏了我身一体的许多部位,我躺在床上,根本抬不起头。
医生告诉父亲,通过治疗,我右手和双脚的功能有可能恢复,但是将不得不戴着颈部支撑架度过余生,我也不得不去残疾儿童学校读书。
“不,我的女儿永远不会那样!”这是父亲对这种可怜的、不能自立的生活的回答。
父亲虽然没有读过高中,但却读了他能够找到的一切有关幼儿瘫痪方面的书。同时,他虚心向专家、医生和护一士请教。最后,他得出结论:如果他女儿的肌肉能用人工方式进行锻炼,永久一性一的肌肉萎一缩就不大可能发生。
出院时,我不能走路,而父亲不想让我像其他孩子那样坐轮椅,就抱着我走出了医院。
很快,我开始学钢琴。父亲坐在钢琴前,让我坐在他腿上,头靠着他的胸膛,又把我的双手放在琴键上。我的右手不听使唤,滑了下来。但父亲信心十足:“没关系,很快你就会弹得很好了。”
按摩医生泰勒每天上午来我家为我按摩肌肉,一位家庭教师则每天下午来为我补习功课——父亲一定要让我重返原来的学校。
每天,父亲要从单位回家几次,把我平放在琴凳上,把沙袋放在我的前额、右手和双一腿上,强迫我抬头、提手和抬腿。因为颈部肌肉已经有些萎一缩,我不得不努力锻炼,加强其他肌肉的力量加以弥补。邻居听到我锻炼时的哭喊声,认为父亲不近人情,因而对父亲不理不睬。
渐渐地,我能靠自己的力量抬头了,虽然还不太自如;我能走了,虽然还不太稳当;我能写了,虽然速度很慢;我甚至能用双手弹出几个音符了,虽然还串不成曲……
进食对我来说也极度困难。我大部分吞咽器一官已经麻痹,为了进食,我得把头扭向右边才能咽下食物。后来,父亲在餐桌上安了一面镜子,对着镜子,我慢慢练习端正头部吃饭,直到基本纠正为止。现在吃饭时,我的头依然会向右偏一点儿,但一般人觉察不出来。
我想去上学,但学校说我没有完全恢复,下学期还不能回校上课。父亲便直奔校长办公室,对校长说:“请帮助我女儿重返正常人的生活,下学期回校读书是对她刻苦锻炼的最好回报。”就这样,在新学期开始时,我重新回到了学校。
尽管班里那个最胖的女生骂我是“瘦猴”,但我还是庆幸终于又成为这个集体中的一员了。期终考试,我还获得了全班的最好成绩。
然而,我的锻炼还远没有结束。
那年夏天,父亲借债在莫利森湖边买了一块土地,搭了一间小屋,这样我就能每天进行水疗。他教我游泳以提高我的身一体素质。他觉得划船对增强我的臂力有好处,但自己又不会,就弄了一条旧船先行练习。他第一次划船离开码头时,船在晃荡,他手里却捏着本《简易划船六步法》临阵磨一槍一,结果不到一分钟船就翻了。岸上的我们哈哈大笑,从水里爬起来的父亲,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开始练习。最终,他学会了划船,也教会了我。
为了使我的形体动作优雅、情绪平和,他还教我滑冰。在金色朝霞中,我常常在冰面上飞速滑翔……
接着,我恢复了芭蕾舞的学习。刚开始舞蹈老师认为我还没完全恢复,不适合练习高强度的舞蹈,但父亲说服了她。
两年后,我进入中学,已经和正常人没有太大区别。开学的前一晚,父亲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你要和许多新朋友相处了,他们不知道你的病,你也永远不要说,它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我18岁生日那天正好是感恩节。晚上,我坐在屋里,凝视着梳妆镜中一裸一露的颈部,想象着如果它被钢条、皮带支撑着的样子……最后,我再也忍不住,走到客厅,扑入父亲的怀抱,一抽一泣着说:“谢谢你,爸爸!谢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父亲61岁时就去世了,但他看到了自己健康、幸福的女儿:一位品学兼优的学生,唱着跳着读完了高中;靠教授芭蕾舞供养自己完成了密歇根州立大学的学业;没有颈部支撑架,却摘得了许多健美比赛冠军的桂冠……他欣赏过我在电视中的优美舞姿,聆听过我在广播节目中的动人演讲,还挽着我走过人群,把我交给了新郎。
如果,当年他对我的病只是摇头叹息,那么这一切将不会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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