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机关掉扔在枕边,疲倦如潮水包围,似睡非睡时,猛然想起,我不能不管时间,迷迷糊糊地开机:设置闹钟。很想在没有时间的牵挂中好好睡一觉。
只是,不时上课下课的铃声,惊醒一种欲入梦乡的倦眠。不知是不是习惯使然还是天生执着,蓦然发觉,这个世界已远远地将我抛在了另一种边缘,我沦为了时间的奴隶。
此刻,我手中紧握着两个永远。从来不相信永远,可是这次永远毫不留情地向我走来:永远的奴隶;永远的死别。
也想喝下一坛酒,任万千惆怅千般心痛散在酒水里,“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
很想对着镜子微笑一下,然而,所有千丝万缕的思绪,都在胸中沉淀了,清瘦了面容,反而没有了表情。
我不知道明年生日时,会泪雨滂沱,还是会和现在一样沉默无语?
静夜里,只听见自己的呼吸,辗碎了沉沉的倦意。
自虐式的守灵感动了所有在场的人,却无法感动我自己,突然害怕了:以后的生日我该怎样去过?舅父,我的生日成了您的忌日。正思量,孤馆荒辰,如何过得今宵去?恶讯偶闻来无处,倾了玉柱。七十年已过,终了勤苦。呜呼,呜呼,舅父大人千古!记从来,咿呀学步,几多扶持!哀心难诉细巨。视甥如己出,焉不尊之如父?生命如此匆匆去,心痛难自主。今夜无语啼哭。
焚烧着大摞大摞的冥纸,黯然地挨着灵柩跪下,似乎感觉舅父略带埋怨的口气:“乔儿,你怎地瘦了这许多?”用手扶住灵柩,是如此想要一种温温暖暖的依靠啊,哪怕,只用分担一点点于心中揉满碎玻璃一样的悲伤。
窗外,春雨犹劲,横塘水涌,永夜冥迷离悲重。雨搁云散天一新,娇影绕砌暗香动。花前空樽月下影,独依孤枕听疏桐。寂寞祭奠,难释心痛,倦也不入梦。红泪弥漫长夜冷,心慌意乱对帘栊。
可人们都说:死亡,是另一种幸福的轮回。舅父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太久太痛苦。他这一去是解脱。于是,我默默地把这个解释压回心底,再深深地掩埋起来。我要让我的亲人以为我是幸福的,让他安心离去。
一个容易受伤的人总是要学着疗伤的。在风中受伤,就在雨中自愈;不再去为无望的期待做无望的守候,慢慢地学会不断地删减据说永远的记忆,不再为赋新诗强说愁;不再衣带渐宽终不悔。生命里,没有燃烧的永恒。
季节托大片大片的郁郁葱葱,渲染出最壮丽的勃勃生机。五月竞放着初夏浓郁洁白的栀子花,那沁人心脾的花香几乎要钻到灵魂里。终于,忍不住拉开窗帘,把雨后清新得仿佛一尘不染的空气放进来,用力呼吸着,顿时滋生一种紧紧地把窗外真实的美丽抱在怀里的愿望。
风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呢?我不知道,如此年轻,就已看透所谓红尘了吗?一行清泪潸然而下:活着,多好!善待自己,善待他人,多好!
无论历经过多少悲伤洗礼,无论趟过多少阑珊的心河,无论走过多少荒芜的角落,只要春风从这里拂过,生命里就有绿肥红瘦,而生生不息的歌声。纵然,幸福像遥不可及的流云挂在天边,只要好好活着,我深信,总能跋涉千里抵达幸福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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