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旁边的绿地上有四棵高大的广玉兰。现在到六月初正是它们的花期。
在我的家乡,它似乎也叫大玉兰,为了跟白玉兰有些地方叫做小玉兰,还有黄角兰有些地方也叫白玉兰,做区分。它们都是木质玉兰科,在几乎所有的南方校园里都能同时找到。
同样是在家乡,白玉兰的花期早过了。它似乎是二三月开放的花朵。比迎春花还早一些,接近当地的海棠和樱花。但是这里的还没有来到,它要等到天气转凉的十一二月,跟着一路的异木棉还有红花紫荆。同时开放的还有湖边的芙蓉。南中国的秋天更像美好的春天。
初夏开始是广玉兰和黄角兰。它们都是芬芳馥郁的花朵。单就香气而言,黄角兰似乎更有名气些,味道也更明显一些,因为花朵极丰盛,枝干又极高大。在办公室旁边,也有两棵黄角兰。现在一直到七月整个楼道都会浸着它们的味道。每天早上都有学生在桥上驻足,伸手去摘最近的花朵。
广玉兰的香气没那么有名,但我个人以为它的味道其实更甚一筹。奈何花朵不多,又极快地败了,只能站到身边才能欣赏。要像黄角兰一般把香气浸染在半空中,它是做不到。但是它的花朵真是美,又大又洁白。在所有玉兰花里,数它的个头最大。似乎因此,它还得了个称号叫荷玉兰,意思是像荷花一般大。
这些白荷般的花朵在清晨盛开,傍晚就会衰败。每天早上,我都想去偷上一两朵,然而既不敢伸手,也不敢靠的太近。倒不是因为道德和真正的爱美之心跟着新一轮的太阳获得了觉醒。我一向是走一路摘一路,插进瓶里才是升华,根深蒂固得狠。
而是因为蜜蜂。
每朵花里都有好多的蜜蜂。这些小东西已经为它们疯狂了。它们的目标是摘下了所有的花蕊。细长的花蕊落进花瓣里,花瓣像盛满珍宝的小舟,蜜蜂在其中沉醉。它们争抢着那些落下来的花蕊,完全不讲礼。许多的蜜蜂和许多的花蕊在花瓣里翻滚,直到花瓣再也承受不住它们的重量,把它们一股脑儿倒了出去。这时,蜜蜂们飞舞起来,看清失落的事实,脑子似乎也清醒了,转头寻找其他花朵去了。
学校的这几棵,据每天给它们站岗的保安说,从来不结果。
它应该有很多的种子。有趣的是,开花的广玉兰通常只是嫁接木。从种子长起来的玉兰几乎从不开花。它的成熟期太长,等它开花,人都等老了。
美丽而无产的只有相公树。我又想起牡丹。牡是指公的,男的。牝才是母的,女的。所以这名字字面上该是指美丽的男的。画里的唐朝仕女似乎喜欢戴朵很大的牡丹。这个习惯在宋人手里得到了修正。宋人一向追求比唐人做得精致一点点,正确一点点。他们更爱把牡丹戴在男子的头上。有时戴上两三朵,满头都是花瓣。走一走,行个礼,歪歪头,乱七八糟的。这时,两位朋友互相打量,对方就说,"张大人,您的花歪了,让卑职给您顺顺。”
春天可以戴牡丹,初夏肯定也可以戴广玉兰。满头都是花香,都是蜜蜂。一路落下金色的花蕊。
我也真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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