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9月,我踏上了北上的列车,开始我的大学生涯。第一次离开山沟,去往离家2000多公里的北方求学。
父亲不放心我一个女孩去那么远的地方,让姐夫送我。当我们坐完汽车,转了两三次车以后,终于到了达州火车站,那时候并没有网上售票,当我们排完长队拿到票时,已经没有坐票,只剩下少量的站票,姐夫在拥挤的人群中,终究还是买到了两张站票。
我和姐夫一路站着,拥挤的车厢里,一股刺鼻的味道,除了各色行李,过道里很多人坐在一个个小马扎上,行李架上已经塞满,大包小包流浪在过道中,每次上厕所都只能跨过包裹,行走困难。
一开始,姐夫一直在为我找一个可以坐下的机会——他在寻找有没有可能让有坐票的人挤着坐,挪出一点位置。但可能恰好是开学季,车厢的位置如同海绵一样,每一个可以坐的位置都疯狂地被吸入了她的缝隙。
他的努力变成了徒劳。我们贴着车上的座位,站在过道里,摇摇晃晃,一有餐车过来,有人走动,我们就要起身给他们让道。
站了几个小时,腿脚开始酸软,无奈只有将我的装满衣服的行李作为坐垫,挤着坐在上面,疲惫的我靠着行李睡着了。
我是被推着来往的行李弄醒的,醒来以后有人下车,姐夫终于在两节车厢的交界处寻得一处可容一人坐的狭小空间,我搬了过去。
此时,已是凌晨1点,列车已经达到一个中转站,车窗外灯火通明,车厢内的温度开始有了回落,旁边座位上,有一对父女在聊天:
“爸爸,听说北京外国语学院的话剧社挺不错,我想参加~”
“好哇,只要是你喜欢就行!”
“……”
后来他们说了什么,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我想到了我的高中四年,我想到了我的两次高考,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就在三个月以前,我颤颤巍巍地从高考考场走出来,希望通过自己再次努力可以考进一所重点大学,走出大山,走向自己的新生活。
但生活还是给了我重重一击。我的分数仅比重点大学分数线高了5分,尴尬的分数将我陷入了两难,不会填志愿的我,最终等来了掉档的命运,我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里,在可供选择的几个大学中,赌气选择了一个离家最远的学校——不堪一击的我选择了逃离。
在十几天前,家里人为我办了升学酒,虽然全村人都认为考上本科就是一件稀有的事情,但只有我知道我自己的内心是极为抗拒的。
这场求学多少带有一丝惆怅和不甘。
在拥挤了30多个小时以后,我和姐夫终于到了学校,办好手续以后天已经黑了,我已经精疲力尽,长时间站立,腿已经有些微肿,肚子里饥肠辘辘,错过了晚饭时间,学校食堂已经关门,我和姐夫拖着脚走出校门,准备找点吃的。
学校处在城乡结合部,一片漆黑里路灯闪着幽暗的光,对面是一个公园,不远处有一家酒店,我和姐夫并没有去那家酒店,因为除了姐夫回去的车票钱和学校临时买的一些东西,所剩的钱已经不多,那时候父母没有支付宝,没有微信,要给我银行卡上打钱,要步行到离家10公里的镇上,倔强的我不忍心。
我和姐夫在校外的街上走着,北方夏夜的风吹过来,竟然有了丝丝寒意。
又走了好长一段路程,我的脚步越来越重,两天除了方便面,没怎么好好吃东西的我,已经感到心慌意乱,胃似乎在痉挛。
终于在一个路口,看到一个卖“煎饼果子”的的推车。“煎饼果子来一套?”卖饼的老大爷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询问,我点点头,肚子的抗议已经由不得我的选择,我一口气吃了两个。
鸡蛋和面形成金黄色的蛋卷,酥嫩软糯,还有炸过的果子嘎嘣脆,夹杂着蔬菜叶的清香,在舌尖上还有辣椒酱的味道,从来没有吃过煎饼果子的我,那一刻,觉得吃到了人间美味。
终于填饱了肚子,我不记得那天晚上,我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回了学校宿舍,只记得累瘫在床上,在模模糊糊中酣睡过去,泪水流过了脸庞。
我准备考研的那个冬天,经常会从图书馆跑出来,踩着冰雪到那个十字路口买一个煎饼果子,我也终于考上了当年高考想填报的那所大学的研究生。
我在产房痛苦挣扎了约40个小时里,孩子终于顺产,从产房走出,最想吃的依然是煎饼果子。
回到了南方,卖煎饼果子的地方不是很多,我也总能知道它们在城市的哪个角落。那年的煎饼果子,就像一粒自强的种子,深深地埋在了我的心里,在我的岁月年华里,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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