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初去的是商学院,后来就离开了,改学了哲学。有人不止一次地问我,你学哲学有什么用?我想了想,只好无奈地说,没有用。他们还会问,那你学出来什么没有。我想了想,又无奈地说,没有。问来问去,总是要归结到最后一个问题,那你以后要干什么啊?我于是再次无奈地说,不知道。从此以后,我就变成了一个不再被需要的人,我也变成了一个不想被需要的人。然而,对于最后一个问题,我撒了谎,因为我的世界却出现了曾经未曾出现过的东西,意义。这种东西没有一个确切的形状,我也不好说出它到底是什么。于是,我走上了一条寻找它的路。
这个夏天,我站在国贸的中心,这里是北京最繁华的地方,那里的人很多,楼很高,夜晚看不到星星。我周围来来往往地走过了许多的人,他们的匆忙为的只是一件事情,活着,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有生活。如果我们不在形而上学上钻牛角尖的话,这些人存在的就像我自己一样真实。然而,每个人来去的都是那样的快,没等我记住那些脸,便又消失在人群之中。我想,无论我多么珍重自己,在他们的眼睛里,我也只是一个反射着光的模糊剪影,出现过又消失了。
在拥挤的地铁里,一张张闪亮着的小屏幕上面,有网络武侠小说,有创造101,有金融科技的新闻。他们的目光被这些像素的组合吸引着,看起来,就像一尊尊雕塑,好像如果你动一下,就会有只大怪物把你捉走。我翻着书页,变成了少见的会动的勇敢者。我看的是王小波,有人说他是有关存在主义的。他写过那一句: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这句话被人们背的像小学时的古诗词一样,不用通过脑子,脱口就能说出来。这种潜意识的能力很奇妙,但多少显得有些讽刺。
在中关村,有着许多忙碌地人们,他们有着许多相似却并不相同的喜怒哀乐。他们关心地大多是有一天,他们将如何走向自己的巅峰。于是,每一次些许的希望都能像引子一样燃起他们眼中的炙热。在他们的激情旁边,我感到自己有些冷漠。我看了看我自己,如果当时我继续留在了商学院,如今或是未来,我会和他们有着类似的路径,如此,我的生命也将少了一些混沌与不确定性,多了一些“此生此世”。我抬头,仍旧看不到星星。
现在,我有了新的计划。我会留在学校里面,学我想要学习的。未来,我的路仍是纠缠不清的一团乱麻,那是像多维时空一般的无法想象。在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坐在实习的办公室里面,在闲暇的时候写着我的小说。小说主题是我在国贸的一些联想。我看着不停歇地人们,还有写着9元/天/平方米的租房广告牌,我感觉他们就像是我曾经养过的仓鼠。仓鼠有一种玩具,是想跑步机一样的轮子。仓鼠会在上面跑着,越跑越快。往往,它们不是自己停下来的,而是它们在跟不上飞快旋转的轮子之后摔下来的。然而,我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更加复杂的轮子,有的人在底层,有的人则更靠近圆心。靠近圆心的人不需要跑得很快,因为半径小,周长就小,然而底层的人却总是上气不接下气。人们就像仓鼠一样跑得越来越快,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自己根本就停不下来,只能继续竭力奔跑。那些跟不上了的人,就会摔下轮子,到了一个离轴心更远的地方。在那里,他们需要跑得更快,否则就会被这巨轮的离心作用压得喘不过气来。我想要去讽刺这样的主题,我还融合了爱情与关于浪漫的一些东西进去。写着写着,这篇小说就被写死了,好像生活与浪漫是悖论一般的不相容。我抬头看了看,还是看不见星星。
除了写小说,我还开始对更多的东西有了兴趣。比如,语言学。有一种假说,我们的意识或许是可以超越时间而存在的。因此,我们同时知晓未来与过去,时间轴上的每一点并不是延长铺开的,而是压缩于一点。这种想法是对现实的一种颠覆,于是我变得很着迷。也许通过学习语言,我们可以了解到意识的本质,从而超越肉体的局限。我还爱上了天文,看着夜幕中一颗颗闪亮的光点,他们是距离我们无数光年的巨大天体,追随着一种我们不完全了解的规律。我常激动地对别人说,“你知道吗,银河的中心是一颗巨大的黑洞,那里引力大的会把时空弯曲,周围会产生一种因引力产生的透镜。也许,在史瓦西半径的事件边缘里,存在的是另一片宇宙。还有一种四星形成的作用系,还有一种有一颗恒星不断向黑洞失去质量的缠绕结构,还一种可能存在的,内部是黑洞的天体。未来,仙女系将会和银河系相撞。与这些东西相比,我们的世界是多么的平凡与渺小啊。”可是,并没有与我一同激动的人,于是我只好孤独地心驰神往着这浪漫的世界。我前一阵子关注起了地平说相关的协会,他们说,宇宙的概念是执权者为了让人们感觉世界太大了,不可知,然而自己微小,没有意义而创造的,这样人们就不会反抗了。可是我想了想,难道我们不正因为是沧海一粟,世界才充满了意义吗?这样不可知的世界里,每一刻都混沌着,有着等待被探索的东西,在近乎无限的空间里,有着的也是无限的趣味。
我仍旧是人流中的一个思考的个体,我也仍旧没有寻找的关于人生一个确切的目的。在我注视着地星空里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北京的雾霾甚至让我无法看到太多。然而我仍然在注视着,我的脑海里闪烁着银河的容颜,那是让人窒息的不可想象但又使我欲罢不能。从此,意义也不再重要了。
我收到了来自教练的邮件,说校队的试训取消了。我的身份变成了这样,我上学,我写作,我打高尔夫,我做许许多多其他的事情。我还要思考,我还要想象。在成长的日子里有人总是教育我们该成为什么样。以后听到这样的话,我还要堵起耳朵。有句诗是这样说的:没有了音乐就退化耳朵,没有了戒律就灭掉烛火。想回到误解照相术的年代,你摄取我的灵魂。没有了剃刀就封锁语言,没有了心脏却活了九年。以后,还会有人问我,你为什么学习哲学。我会说,什么也不为。这次我又撒了谎。我是为了逃离那些看不到星星的地方,因为那些星星,实在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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