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过,姗藻荇,修水浓清,新条淡绿,翠光交映。一池新荷。
校园里的莲塘(实际并不能称为“塘”的,大门口一溜儿大水缸),到得盛夏时节,双纹翠簟铺寒浪,雨罢苹风吹碧涨,叶片密密匝匝,红白的莲花亭亭玉立,颇有香渡栏干屈曲红妆映、薄绮疏棂之意境。间着些婴儿拳头大小的莲蓬儿,水缸被叶片层层挡了,倒也颇具些风情。而曲曲折折的水池里顺流飘荡的零星白莲,则似刚出浴的美人——亦难怪人们将美人儿拟作“出水芙蓉”了罢。
印象中夏日的荷花,如同一个粉色、绿色和淡淡的青色濡染于一体的梦,在水下阳光的间隙,形成一点又一点一片又一片晶莹的多层次的令人无法言喻的静美;而当清风吹过或骤雨来临之际,它们又会在坚挺而又柔韧的舞动中,将无数变幻莫测的缤纷色彩洒满池塘。
然则待到夏日消尽,余韵将息,便是红藕香残玉簟秋,入目断柯残枝难掩凄凉。有人称此情此景亦是美的,繁华凋尽,金色的荷茎上依然高高擎着的那些莲蓬,在雪中构建出的那些孤高的姿影,虽然碧绿落去但却依旧恋着它的那一池清水,继远去的游人悄然而至的、似乎正痛惜地护着它的、那些温柔的微笑的残雪,那般凄凉凄绝凄艳凄壮——而我是不以为然的,也许那种死亡之美那种精神升华需要怀着一颗苍老的看透世事的心才能够体味得到。因而我不爱那枯干的惨凄,如同大漠里大片狰狞的死胡杨。
校园里花不少,只可惜开不齐也开不久,望去总是半盛半衰,失却许多美感(最让人失望的大约是超市前两株绿肥红瘦的晚樱,教人分外怀念初中校内纷纷扬扬的樱空之雪)。于是不知何时,那残花便被换作了一树新绿,恍然觉察已至春夏之际。恰于此时,发觉漫漫秋冬的沉郁泥潭里,乍现一抹新的亮色。
那是几处新近冒出的莲叶,圆圆小小的抱成一团团,娇怯怯贴伏在水面上。像是只要逗弄一番,便会受惊吓缩回水底下去。放假几日后回来,情形又有了不同。数枝莲茎纤而不弱,撑起柔软的还未舒展的叶子。叶子还是卷起的,像炽热的夏日烈阳下被烤蔫的柳条,还有的只是边缘微卷,如舞女的起伏的裙摆。
前些日子下了雨,叶面被冲洗得纤尘不染,如婴儿娇小柔嫩的手掌掬起兢圆润的珍珠,微风拂过,珍珠在掌心攒动,映着碧绿的叶,当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叶子柔和微蜷的边缘,令人忽而忆起《采莲曲》中的一句“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这时节门口还未曾红荷映日,桥头四顾,却以菡萏满目。只道“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盈盈水波间,一簇莹白惊艳的并蒂莲。
谨以一诗,以表对来日满塘新艳的憧憬之情: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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