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思念婆母泪淋淋。
亲爱的妈妈,您虽然离开您的儿媳三十余年了,但您那勤劳朴实的形象,和蔼可亲的面容,知情、知足、又知心的话语,却永远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我现在也做了婆婆、岳母、祖母、外祖母,我时刻以您做镜子,关心他们,疼爱他们。妈妈,您永远是我的楷模。
屈指算来,将近五十年了,但我永远不会忘记,1969年春节前,我回位于上海郊区农村的婆家生孩子,在婆婆身边生活的那几个月。当时海祥(我的丈夫)在包钢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由于是第一胎,加之上海方言,交流困难,真好似到了外星球。愁的我经常哭哭啼啼,以泪洗面。您急得坐立不宁,一边亲切地说:“小妹,别怕,有什么事就给妈说。”一边像哄小孩子一样,用热毛巾给我擦眼泪、洗脸。直到哄得我破涕为笑。您还经常炒些花生、瓜子、青豆、玉米花等,把各式各样的小吃放在我的床头柜上。还餐餐特地为我做鱼、做肉。那时物资匮乏,小妹妹当时才十二岁,您给我做了鱼肉,她馋得围着桌子转,我叫她吃,她说:“妈妈说这是给你做的,我只能用你吃剩下的汤泡饭吃。”听得我鼻酸热泪流。妈妈呀,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婆母啊!您无微不至地关爱,深深温暖了我的心,甚至使我受宠若惊。
尽管您每天都要在生产队出工,家里还养了成群的鸡鸭、和多头猪羊。爸爸在兽医站上班,很少在家。您总是天不亮就起床,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河边洗衣裳。就连我的衣服也一定要拿去洗。我有时把脏衣服藏起来,想自己洗。转眼不见,您早已拿去洗了。还不只一遍关切地对我说:“小妹,你不要去河边,你们城里人不熟悉这环境,我怕出危险。”您整天忙里忙外,即使吃饭,也是端着饭碗东跑西颠,一会儿去猪舍看看、一会儿去羊圈瞧瞧,很少坐在餐桌前轻松地吃上一顿饭。晚上还要纺线、织布到深夜。
不久,我顺利地生了个胖儿子。您脸上乐开了花。逢人便笑嘻嘻地说:“我有孙子了!”孩子穿的、铺的、盖的、垫的,全是妈妈事先准备好的。满月后,我和儿子养得又白又胖,您却瘦了一圈。
孩子三个月后,我要回单位。临走前,您为了我,悄悄卖了一头猪和两只羊,亲自进城,买回许多布料。把裁缝请到家里,从里到外,给我做了好几套新衣服,尤其是那条深蓝色的毛毕几裤子和墨绿色的呢子上衣,那在当时可是极高档的服装啊!再看看妈妈,一身退了色的粗布衣裤。就连头巾和围裙,也是自己织的花格布。我劝您给自己做件好衣服。您总是笑笑说:“种田人穿粗布衣最结实、最实用”。
我为了工作,只好把三个月的儿子撂给您。就要走了,看着躺在床上,登打着两条小腿的儿子,难过地我心如刀割。又是亲爱的妈妈边给我擦着流不完的眼泪边深情地说:“小妹,你放心去吧。”这话听来简单,妈妈昼夜要带这三个月的婴儿,那要付出多少辛劳,将有多少不眠之夜呀!后来听人说,那时奶制品不仅奇缺,而且消毒又不好,儿子吃了就腹泻,还导致了病毒性痢疾,同时因高烧导致抽风,险些丧命。妈妈当时经历了何等的熬煎呀!孩子病好后,妈妈不得不抱着婴儿找遍了邻村的哺乳妇女讨奶吃。养这无奶吃的孙子比养自己的儿子还要难上难啊!妈妈,您对儿孙的养育之恩纵使用大海做墨也写不完。
我离家那天,细雨绵绵。弟弟送我到火车站,临上车前,他把十五元钱和二十斤全国粮票放在了我的手里。当我推说不要时,弟弟急切地说:“阿嫂,妈嘱咐过,叫你一定拿上。”我激动的泪水呼啦啦流了出来,当时我好想呼喊:“妈,妈妈,我亲爱的妈妈,您的恩情我将永生不忘!”
1971年春天,由于我生了女儿,妈妈带了我的儿子到石家庄来看望。在我家住了几个月。妈妈看我上班忙,总是主动做饭,抢着洗衣。时间久了,我学会了上海方言。经常和妈妈有说有笑。生活在妈妈身边,我感到无比舒畅,无比温暖,无比甜蜜。临走前,我带妈妈到商场给您和爸爸买了几件衣服,给两个妹妹买了几块布料。海祥带您到北京玩了几天。后来听乡亲们说,妈妈回家后,总是乐呵呵地对亲戚朋友、乡邻们说:“我是全村最幸福的人,我去过了北京。”还把在天安门前照的相片拿给大家看。夏天里,当大家喊热时,妈妈喜滋滋地对村里人说:“我这裤子不沾汗,很风凉。还是我家小妹在石家庄买的呢。”到了冬天,当大家都喊冷的时刻,妈妈又对人们炫耀:“我就不冷,”您指着自己的腿说,“你们看,这是小妹在石家庄给我买的绒裤啊,穿着特暖和!”以后海祥从老家回来,曾多次告诉我:“妈经常在乡亲们面前夸你良心好、孝顺。”妈,其实我没有做什么,听到您的夸奖,深感惭愧!
1982年冬天,正是改革开放初期,上海郊区农村,一座座崭新的楼房拔地而起。妈妈决心也要给你远在石家庄的儿子盖楼房。尽管我们多次声明不要,您却斩钉截铁地说:“叶落归根,家里不能没有一套像样的房子。”正当您苦心竭力,一心准备盖房之时,万恶的癌细胞却悄悄爬满了您的胰头和肝脏。我自强不息的妈妈,虽然被病魔压倒了,可您心里还在想着要盖房。病危时,您命我打开柜子,取出存折,一一数算:这是你们原来每个月寄回家养儿子的钱,这是你们平时过年过节寄回来的钱,多年的利息也含在里边;您语重心长地说:“你们都拿去吧,由于我看病用掉了不少钱,”您长叹一声,“咳,这房我是盖不成了,你们一定要盖呀!”您还指着经你亲手织成的、在柜子里陈列得整整齐齐、带有各种漂亮图案的十个粗布说:“这是给我孙女准备的嫁妆,你们一定要带走。”妈妈,那时您孙女才十一岁呀。您弥留之际,忽然睁大了眼睛,吐出一个微弱的、您儿子将耳朵贴近您的嘴才听得到的声音:“盖房……”说完,您头一歪,停止了呼吸,可您的眼仍不闭。我们扑到您身上撕心裂肺地哭喊:“妈妈,可怜的妈妈,我们一定会盖房!”才慢慢关闭了您那有灵性的双目。妈妈,当时您才65岁就这样匆匆离去了,我是多么的不舍呀。
妈妈,如今日子好过了,我和海祥终于实现了您的愿望,我们不仅将老房子进行了翻新,还在家乡买了一套100平方米的单元楼房。在石家庄也有了一套像样的房子,为了让妈妈放心、欢喜,我首先想到将您和爸爸的遗像请了过来。妈妈,您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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