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憨是一个跛脚的瘦小老头,十几岁就没了爹娘,一辈子没有讨上老婆。
二憨阶级成分好,在生产队当保管员,工作勤恳认真,年年得到生产队颁发的奖状。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劝他,挑点儿中用的东西拿回家吧,你成分好,出不了事。二憨笑笑说:“挺好,不用。”
生产队分家了,二憨养了一群羊。二憨放羊口碑甚好,从来不祸害庄稼。羊肉价格一直不错,二憨手里有了几个闲钱。村里集资修路,二憨拿出3000块钱。村干部劝他不用捐款了,留着自己养老吧。二憨硬把钱塞到村干部手里,笑笑说:“挺好,不用。”
二憨有个堂弟,早年逃到台湾去了,后来在台湾混得人模人样的。上世纪末回村里一趟。堂弟看到村里发生的巨大变化,土坯房变成了砖瓦房,窄仄的土路变成了宽敞的水泥路,找不到昔日的一点儿影子。来到二憨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土坯房还是原来的土坯房,桌椅土炕还是原来的桌椅土炕。回想起昔日时光,堂弟感慨了半天。堂弟想保留土坯房与屋里的桌椅土炕不动,另外选块宅基地给二憨盖一座新房,并置办上现代化的家具电器。二憨听了,笑笑说:“挺好,不用。”
二憨老了,放羊的活儿都干不动了。二憨把羊卖了,每天在胡同口坐着马扎,冬天晒太阳,夏天乘凉。村里想让二憨去镇上的敬老院享清福去,可二憨舍不得离开自己的老屋,笑笑说:“挺好,不用。”
有一天,乡亲们在胡同口没见二憨,就去了他家,发现二憨已经死了。土炕上有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面有几个歪歪斜斜的字:炕席裹尸挺好,棺材寿衣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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