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终于又落满了雪。
在霜降后的第三天。
瑾黎裹紧了旧年的棉衣,独自一人驾马朝河东行去。她明知在这个季节里既闻不到新燕的絮语,也触碰不到微醺的和风,却执意向着圣树的方向行进,像个住在内地的孩子,每日守在滚烫的麦浪旁静侯海风的咸。
而那份与生俱来的倔强,始于村落上空的炊烟,亡于积雪苍白的枝梢。
一意孤行,义无反顾,更无谓结局。
对于瑾黎来说,她不懂年少的一句承诺是被如何定义,是否值得穷其一世用生命去厮守。她只记得,曾经的她折柳为笔,以雪为墨,在高冕的圣树下写下他的名字,等他为她摘下一树繁花,他说好,却不见人归。
天光依然亮,长途又怎会留下尽头?纵使她心含甘雨,眼映花鸟熙熙,风雪施加于她身上的疼痛也未减半分。砭骨。凛冽。身后马蹄印于长河。
很好么,这般委屈自己?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去见了圣树。这一路瑾黎路过风雪,也路过她的豆蔻年华。瑾黎眼睫若绿枝低垂,却滴泪成冰。和她料想的没有丝毫出入,一树无花,少年不再,整片荒野再无情谊可言。
再无等待。再无誓约。
天边的青山却依旧。瑾黎仰首试问,自己的深情还是否依旧?
瑾黎弃马卧雪,紧闭双眼。也许多年前她早已看出这青梅枯,竹马老的哀婉结局,也许她的心间从未晴朗,也许她从不懂得夏天的夏,悲伤的悲。
幸运的是,瑾黎最终懂得了,在茫茫落雪的罅隙里是看不到任何光芒的,也懂得了为什么雪城的村民不爱雪。
亦或许,瑾黎念的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雪花般的少年,而是一场未做完的梦,空等一座落满雪的城,空许一世悲怆的北方。
我的雪花少年,你可知道:一下雪,北京就变成了北平,而你,就成了我世界的中央。
遗憾的是,北城早就没有了雪,空剩一树血红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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