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余清,她给我取了两个绰号,一个叫“带鱼”,另一个叫“老鼠”,所以我也给她取了一个绰号“斯哥特”,取裙子的中文音译,又契合当年好莱坞热播大片的一号主角,雌雄不知但凶猛至极的恐龙的大名。这三个绰号贯穿了我们整一段甜蜜的恋爱回忆,所以介绍我和他的故事之前,我必须得先说清楚这三个意义重大的绰号的诞生过程。
我们的大学勉强可以被称之为大学,在我看来惟一的理由就是宿舍的管理制度非常人性化之外,那就是在双休日里男女生可以互相串串门,这对男生来说意义非凡。因为在这种情况下男生的衣服通常会被贤惠的“夫人”或者痴情的小女生偷偷拿去洗掉,而男生们还可装作一点也不知情,无须刻意承她们的情,不用因为觉得有愧而低声下气。当然,同时它还有另一个算是副作用的好处,就是大多数女生们喜欢结伴而来,这又让我这样没才没貌的纯情小男生也可以在自己的“地盘”迅速成长起来。毕竟这个宿舍是我的地盘,说话做事有些底气,再说“居家”的女人再怎么美丽迷人,也肯定不会是仙女了。同样我认为我们大学很烂,也是因为宿舍。大学男生的宿舍很脏很乱并不奇怪,但是一个经常有女生出入的宿舍还是很脏很乱,那就不那么简单了,它起码牵涉到一个宿舍男人脸皮的厚薄程度问题。
但是我极度痛恨这种在女生面前不掩饰的厚脸皮行为,并不是说我自己有比室友们更高的修养,反而仅仅是因为我出众的身材。说的直接一点就是因为我瘦我小,很容易会被淹没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垃圾之中,而失去了很多在自己的“地盘”上,向女生展示迷人自我的机会。
这天,又是幸福的可以睡懒觉的星期六,但宿舍里早早地来了一群女生,且犯了一个习惯性的错误: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当然这不能怪她们的,完全是我的身型出乎了常理,我蒙头裹着被子还占用不了床铺面积的三分之一。所以当我醒来时,她们已经在我的床铺上兴高采烈地玩起了纸牌。通过熟悉的香味和银铃般的笑声,我敢肯定倚在裹着我的被子上的是我暗恋了好长一段日子的那个余清。正因为暗恋,所以我能敏锐地感觉到她的存在,也是因暗恋我暂时还很享受被她倚靠,当然更是因为暗恋我更不愿她在这种时刻把我拎出来亮相。原因很简单,首先我相信每一个刚钻出被窝的脑袋都不会是很迷人的脑袋,再者刚刚结束的那一晚我保持了我良好的裸睡习惯。我苦恋她那么久,连她手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凭什么她还没恋上我就可以一览我的玉体?所以我决定只要她不连续不断地放屁,我就不作声,不动弹。
但在我极力忍了“咕咕”的腹语和膀胱的强大压迫感三小时之后,我还是在心里有些恨她们了。特别是她,余清,因为她离我最近。由于我恨她理由实在很牵强,所以余清一点也没有察觉我的恨意,就像一直没有察觉我的爱意一样。她知道我那天的境遇以后,就发出了她的招牌式爽朗的大笑,让那一排雪白的牙在阳光下荧荧闪着光:不会吧,那么小一卷被子里还能窝着个人?我看就算一条带鱼也藏不住吧。
从此以后,我那个“排骨”的绰号彻底下岗,被“带鱼”取而代之,与此同时,结伴而来的还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余清开始喜欢用奇怪的眼神研究我。看来她是一个很负责任的女孩,就算创造了一个绰号也要进行跟踪质量检测和市场反馈。也许要感谢那一天的境遇和随之而来的绰号,让我有些恨余清。正是因为这种恨,让我开始在她面前不像以前那样害羞,那样不知所措。每当发现她在研究我时,我就会骄傲地抬起头,在她面前摆出一张酷酷的脸。正因为不能容忍我的抵抗,她变得像只公鸡一样抖擞,她总喜欢在众人面前卖弄她的智慧和出众的口才,以便让人注意她的产品——我和我的绰号。在一般情况下,我都会以非暴力不合作的原则来应付她,因为起码在口嘴上我自问不是她的对手,再说了我还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好男不跟女斗,何必争些口舌之利呢?
但是,烈性毕竟是男性的重要特性,特别是像我们这样血气方刚的大学男生当然更是烈性非凡。记得这天是班级组织春游,我发现班里每个人都身着清爽干练的运动型衣装,于是不愿再当“带鱼”被湮灭在人群中的我兵行险招,毅然以一套西装出场。当然众女生一片哗然,余清更是不会放过这个包装我的机会。她跃将出来,一声断喝,“我问大家一个问题:乡下来的老鼠和城里的老鼠有什么不同?”没有人能答得出来,她很快公布了答案:乡下来的老鼠是穿有补丁衣服的,而城里老鼠则穿西服。当然这个答案的更深层含义就是她公布答案时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神。这一刻男性的烈性迅速催生我胸中的一股熊熊男子气,直冲百会穴。当时我还记得我是一个男人,一个穿西服的男人,我不能恼羞成怒。我沉静地逼到余清的面前,直到感觉自己的鼻尖已经触到她长长的睫毛,才稳住身形,狠狠地盯了她好一会,才退后两步,用两个手指托起她俏丽的下巴,慢条斯理地问道:“小姑娘,你是不是说我是老鼠呀?”
结果事实证明稳重霸道的男人比较镇得住事,因为在那一次近距离的注视中,我发现她的眼中有了崇拜我的光芒,很细微却让男人很受用的光芒。当然那是稍纵即逝的,如果不是后来我和她成为恋人后反复确认,我一定会以为那只是一种错觉而已。一怔之间,她又恢复了激昂的神情,迎上我的眼神:“我可没说,是老鼠自己说的。”车厢里的观众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爆发出一片哄闹,我的第二个绰号正式出台。
作为男生其实你不应该有任何理由去恨一个女生,但是你可以装作很恨她们。恨可以让你不再怕她们。“怕”或者说“羞”是隔断男女之间的一条大鸿沟,特别是初恋的男生。但是恨可以让你把她们当敌人来看,强迫自己每天发现她们一些弱点和毛病,当然也可以在无法入眠的漫漫长夜捏造一些,这样一个你心中的女神才会还原成了一个普通女人,一个能有资格靠近的女人。同时,你刻意或者无意地进行一些报复行为会让她们生气,甚至伤心,但是你不用担心,这也会让她们注意你。可以说如果你让一个女孩流泪了,伤心了,那么我恭喜你,“伤”心也是“开”心的一种,你劈开了她的心才有机会把你爱的种子放进她的心底。
我当时并没有总结出这么一段伟大的理论,但却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完成了这一壮举。当我们来到岳坟的时候,余清把相机塞给我,飘飘袅袅的上了岳王庙的石阶。我拿起相机敷衍着随手捏了一张。她不认帐,说必须把头顶扁额上“还我河山”四个大字拍入照片。我调了调焦距,发现问题不对,如果我要按照她的要求去做的话,就要采取蹲或者半跪的姿势。想我堂堂男子汉,这个要求我自认为很难接受。但当天我一个穿了西服的男人,还是很认真地给她拍了照。
果然,照片一洗出来,她就气冲冲地拎着两张照片登门造访了。“你这人真是够色的,怎么只拍我的裙子!”虽然,这时的我因为收下了那个“谢谢”后已经有些内疚了,但是她现在的态度又让我心安理得起来。“shirt,the chinese mean is 裙子,对了最近还有一部好莱坞大片里面有只大恐龙也叫“斯哥特”,看你横眉竖眼的真是像绝了。真洋气,真形象,真有诗意啊,以后就叫你斯哥特了。”随着她愤愤甩门出去久久回荡在阴暗走廊上的关门声伴奏,她的绰号也隆重出场。
当然要她心甘情愿接受这个离奇而霸道的绰号,而且还是绽开满是泪痕的脸感动地接受,那还是长长一段时间以后的事。那是一个落寞的深秋,有冷冷的雨密密麻麻地占据着这片天空。在这片天空下余清失恋了。她的男朋友在另一个城市,在这个秋天他收获了别一份爱情。他给余清的分手信很短,但夹了一张洒满金色阳光的幸福的情侣照。那情侣照上幸福的笑容感染得余清也笑了,笑着,笑着她就病倒了,而且病得不轻。时时劝慰她的室友们也由于她旷日持久的病失去了耐心,纷纷把注意力移出余清的悲伤世界开始了她们自己的快乐生活。但我没有随众人把她一个人留在悲伤的世界里,也就是在这些日子里我发现自己是怎样深深的爱着她,平时那些装出来的恨在这一刻显得多么的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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