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走得越急,就越容易在难得的余暇里怀旧远去的记忆。久居繁华,忙碌中稍不留神总会念起儿时度过了十几个年月的老屋。想想如此久的不曾光顾,它或许早已尘封灶台杂草丛生,荒芜成一片无人问津的古老“故居”了。
老屋坐落在村子里山坳的最深处,是父亲年轻时一砖一瓦垒起来的建筑,三口窑洞依山傍水,承接着黄河的支流无定河的一端,偌大的院子四季分明,槐叶生长飘零在岁月井然有序的步伐中。毗邻着乡村朴素整洁青砖黛瓦的小学,肃穆的老屋时常被孩童们的书声琅琅所淹没。淡去了热闹的黄昏里,老树枯藤缠绕相拥,昏鸦扑腾着不肯安身。身着暮色轻纱的老屋,如一个含蓄的少女般静静地栖息在桃红柳绿的黄土高坡上。
老屋的年龄不算久远,据母亲说,我是在三岁的时候被父亲双手架在肩膀上嬉笑着扛到老屋里的。那时候的老屋院子里,几颗小槐树在秋季的微风中渐渐崭露头角,三口窑洞,还没有完全的搭建好木格子门窗,只有最左边的一口被简单的糊了些麻纸,粗糙僵硬的面团若隐若现的覆盖在鲜红的剪纸下边。踏雪寻梅的女子含情脉脉注视着门框边上“新门燕喜”四个醒目的毛笔字,给简陋朴素的老屋平添了不少灵气。推开门,一口五口之家的大锅横卧在石头灶台上,还没有开始劳碌的风箱安静的站立在身旁,仿佛在伺等着主人们的光临。明亮的穿衣镜被母亲擦得蹭凉,正对着窑掌炕上一沓错落有致的崭新棉被。整个窑洞里边的布局,无意间掩映着陕北人聪颖智慧的生活方式。母亲时常说,窑洞要比城里人的洋楼房好住多了,经济实惠,冬暖夏凉。
老屋陪我走过的那些年月,最难以抹去的便是父亲健在的那十几个花开花落。母亲是个心灵手巧且好胜独立的女子,在教育孩子方面,从来不向贫穷和困难低头。父亲却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分和勤快。十几亩土地和一头健壮的老母猪,供养着一家五口恓惶的日子和三个孩子年年上缴的昂贵学费。对于父母来说,大我六岁哥哥顺利考入北京大学,不仅是全家人省吃俭用吃玉米面度日的最大回报,更是整个村子乃至全镇的无限荣耀。那几年的父亲总喜欢拖沓着没了后跟的老布鞋,拽着我的小手前村溜达到后村的享受着村里人羡慕的目光。路经小卖店时,便慷慨的拿出皱巴巴的二毛钱为我买上一包馋人的冷饮,或是一串甜入心扉的棉花糖。小卖店包子脸的胖婶婶总会打趣父亲说:哇,你家大小子考出去了,二小子又是个好材材,将来又不知道能考到哪个旮旯了去,还有你们家这个三女子,眼珠子黑溜溜古灵精怪的,估计也是个好苗苗。父亲心直嘴却慢,从来不把邻里乡亲的话放在心上。等到日落西山,母亲利落的拉起风箱,父亲便伸开两条裹满泥巴的腿背朝着老屋用荆条编起了箩筐。嘴里不自主的嘟囔着:等我们家二小子也考上了大学,我这些箩筐还能卖几个钱帮扶孩子一把。老屋屋檐上空的袅袅炊烟,舞动着身姿一个劲的陶醉着,陶醉在屋里的人们历久弥新不畏风雨的精神造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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