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说,我爸妈上辈子积了福,生了这么一窝“龙崽子”,个个都是出人头地碰壁飞去的好材材。可谁也没有想到,一棵树上都能生出颜色不一样的花儿,何况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小哥不是个读书的料,却着实是个调皮捣蛋翻山僻洼的“野娃娃”,村里谁家上学的后生找不见了,后沟里哪家菜地里的瓜被偷了,准是小哥这个“娃娃头”捣的鬼。每天早上上学,母亲都热几个玉米面馒头塞到小哥的麻布书包里,目送他出了家门,下午又准时在大锅里熬上满满的一锅高粱粥,等着家里这尊佛像驾到。小哥是脑袋瓜灵光的人,从不肯和母亲正面冲突,小伙伴们上学去的时候他就跟着,下学的时候他都最晚回来。几年下来,却染上了看小说打游戏逃课捣鬼种种有辱家门的恶习。母亲被气的一连几天躺在炕上,老实的父亲看事态严重,只得偷偷的背了后窑的镰刀去山上砍柴了,一跺一跺的麦子杆堆满了老屋院子的角落,堆满了还没有安装门窗的边窑,堆满了母亲失落忧愁的心。渐渐气消了的母亲看着老屋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看着这个贫穷的五口之家,不禁黯然伤神。
小哥如愿以偿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正是父亲被查出食道癌晚期的那一年。母亲严厉的教育和恨铁不成钢的“棍棒家法“,终于让一颗生长在自己世界里的芦荟,开出了明媚鲜妍的小花朵,父亲最不愿意看到寒冬腊月放假回来的孩子,因为期末考试没考好被母亲抄起擀面杖啪啪的抽个没完。如今,老屋依旧,院子里哼着陕北小曲的那个人却恍然离去。目送了已长成大人的小哥踏上火车,母亲匍匐在老屋昏暗的土炕上,一夜间满头白发。久不擦拭的穿衣镜爬满了皱纹似得灰尘,屋顶被往年雨水侵蚀的灰皮,毫无精神的悬在半空中,散落在院中大大小小的那些箩筐,在风中搅动着初秋的落叶,如风铃般摇曳着命运的潮音。 我是从老屋走出的最后一个大学生,也是在老屋之中父亲恳托给母亲的最后一个愿望。草木枯荣,十年一瞬,参加工作两年后的我带着远离故乡的母亲重返老屋,槐花香正浓,蝴蝶飘飘起舞,俨然十年前父亲坐在院子里编制箩筐的景象。我精心的扫掉石条子上厚厚的积尘,扶着母亲安然缓缓的坐下来,看着还没来得及架上门窗的边窑石缝中,一家其乐融融的麻雀正忙碌地携着枯草铸造暖巢。那情景,比浮动在无定河上方就要没入水中的落日,更凄美,更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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