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山作业的第一顿饭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为了这顿饭,父亲提早就在猪肉摊订购了猪头,母亲临出发才下狠心,带上了心爱的大公鸡。只是一早就放出窝去,想一下子捉住有些困难。撒把苞米粒,鸡们都聚拢过来,独独那只公鸡挺立着高傲的身子,不肯低头。母亲有自己的办法,取个网兜,绑上长杆,一扣即中。
所用物品统统装上牛车,由父亲赶着向十几里外的山场进发。我则骑着自行车,后座带着母亲先行一步。工棚早已建好,里面需要进一步拾掇,营造出家的感觉,未来的几个月要在那里度过。
当父亲赶到山场,卸车时才发现,猪头不见了。这次作业有两条牛集材,之前的老牛和新买的小牛认生,凑在一起就瞪眼珠子,亮出两个角便要顶架。它们的不和让父亲分了心,装猪头的袋子什么时候掉落的都不知道。我忙蹬车回去寻找,一路到家也没发现踪影。父亲懊悔不已。
没有了猪头就无法补上,就是补上也得过两天,还得和人家杀猪的预定。只是猪头要在今天用,除了祭山之外,还是很大的一个桌面。父亲邀请了林场的领导参加,这顿饭已经超出了平时的味道。上山场都是这个规矩,这第一顿饭叫开山饭,有点像商店和饭店开业,要庆祝庆祝一样。正式开伙,开始了山场的工作程序,总要请相关的人员参加,图的是日后的工作顺利。其实,这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这些管理人员吃了这顿饭,心里会念及这份情,能手下留情,多多关照些。毕竟是吃人家的嘴软吗!听父亲念叨,所邀请的人员中,有主管生产的场长,主管业务和现场的工作人员,大概有三四位呢。他们中午就来,说好是来吃猪头的,却端不上来,有藏匿起来不给人家吃的嫌疑。没有了猪头,好歹还有只鸡,只能这么将就。
饭菜的准备,母亲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其实,母亲的准备还是很丰盛的,在灶台上大盆小碗地盛着可真不少。有水发的木耳、黄花菜、猴头菇,还有腌制的刺老芽、蕨菜、饭包叶等等。只是这鸡不杀,不早点下锅,势必会影响到午餐的进行。她催父亲时,引起父亲的满腔怒火,一股脑地发泄到她的身上。母亲很平静,默默地承受着。
外面传来犬吠,我们忙出去喝住,来人是林场的工作人员。当他看见绑着腿和翅膀的鸡在地上挣扎,有些失望到嘟囔了一句:这鸡还没杀呢?
父亲忙不迭地拎着鸡,奔向工棚后早已选好的祭山树,绑好红布就把鸡杀了,还把鸡血淋到树上。他嘴里念念有词,离的远,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我在母亲的授意下,点燃了鞭炮。也许是秋天的缘故吧,红色是这个季节的主色调,通红的鸡血和四周的斑斓树叶比起来,并不十分刺眼,反而会觉得,那不过是飘落的一层红叶而已。
母亲收拾鸡的时候,让我想起炖蘑菇的香醇。问及母亲,母亲摇头,她没有准备。我转身出去。在前些日子踏察林班时,遍地的蘑菇让我欢喜不已。随手采摘一些挂在树枝上,这般秋高气爽的节气,想来已经烘干。当我把蘑菇拿到母亲面前时,她有些吃惊。
被邀请的人在中午时悉数到齐。父亲像做错事的孩子,诚惶诚恐地叙述了丢猪头的经过。尽管人家没有说什么,他还是无所适从,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作证明。
炖鸡的时候,母亲去外面的灌木丛里,扯了一段五味子藤,放到鸡肉里。这五味子藤富含花椒和大料的双重味道,而且,它本身就是一味药吗。只是她忽略了锅里的鸡,已喂养多年,炖不烂的没有想到的。父亲陪着话,眼神有意无意地往灶台这边扫。时间在慢慢流逝着,午餐迟迟不能开始,母亲心里也急,只是没有把情绪挂在脸上罢了。
工棚前有棵山里红树,红彤彤地满是果实。这形状和味道都和山楂十分相似的果子,有没有山楂的功效呢?母亲知道煮不烂的肉里放些山楂,会起到促进作用。于是,她就摘了几颗放进锅里。
午餐终于开始了,一股奇异的香气在弥漫着。我和母亲是不能上桌的,我喜欢的是鸡肉,身边的狗儿喜欢的是骨头,一时间,目光如炬。母亲悄悄地给我盛了一个鸡大腿,还有半碗蘑菇。鸡腿我只咬了一口,就留给母亲,吃的最多的是蘑菇。
蘑菇的味道真好,不过,最好的还是鸡肉里的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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