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的春天,我出生了。我的出生带给全家无比的欢乐。唯独一个人感到很失落,那就是我的爷爷。重男轻女的他面对三代单传的我的爸爸生下了不是男孩的我,失望之情可想而知。
但这一切并未影响他对我的喜爱,大概也是因为没得选择吧。记忆中的爷爷是个很能干很勤劳的人。家里家外的忙活,总也不停歇。他会烧一手好菜,逢重大节日或有客到访,他必是亲自下厨。他写着一手好字,春节的对联,他自己写自己贴。儿时我的玩具坏了,他会修理。他背过我,扛过我,抱过我,他会带着我去打牌,结果我弄乱了他的牌,他也不气不恼,笑呵呵的跟他的牌友打招呼。在我上幼儿园的时候,重男轻女的爷爷居然坦然跟他的老同事们说,孙女也好的,我家生的是千金,最最值钱的千金啊。他大概是真的放下了没有男孙的现实,他越来越喜欢我,到了溺爱的地步。
渐渐地,我长大了。爷爷却变小了。五年前,爷爷患了帕金森病,疾病加上长期的药物治疗让他变得记忆力衰退,行动迟缓。近年来逐渐加重,他的智商现在大概只有我六、七岁时候的水平了。他变得迟钝,他会忘了白天还是夜晚,忘了我爸在哪里工作,忘了回家的路,忘了穿一样的鞋,我们会取笑他,他也会害羞,如同犯了错的孩子。有时候他也会很敏感,赌气般的怀疑我们在说他坏话。他真像个孩子,只是没人喜欢这个孩子,因为他一点都不可爱。他常常托着头用呆滞的目光傻傻地看着我,我会转过脸去,指责他,让他别傻傻的看着我。他跟我说话,我永远只能听懂我的名字,其后的话语我一句都没听明白,但是我会敷衍的应答着,他便满意的笑了。他会坐在门口看着我回家的方向,念叨着我的名字,奶奶说那是他想我了。
我才不相信他会想我,我也不需要他想。我不想跟他说话,因为根本说不清楚,心都累了。这就是我的爷爷,怎么一个勤快能干的人就会变成这样了,话都说不清。可是有一天,我回去时,奶奶问我上次送给你吃的肉圆好吃不,我说太好吃了。奶奶说那是爷爷亲手做的。“还是爷爷的手艺比较好。”我随嘴夸了一句。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完全亮起来,我就被“乒乒乓乓”的剁肉声吵醒,我翻身继续美梦。等我起床,才知道,爷爷听见我说喜欢吃他做的肉圆一早跑去菜场买来上好的猪肉,手工剁肉,做起了肉圆。
爷爷还是那个儿时背过我、扛过我、抱过我的爷爷,他也许已经抱不动我了,自己走路都不稳了,话也说不清了,可是他还知道做我喜欢吃的肉圆,我也还是他家唯一的宝贝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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