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1926年出生的,村子里通常是按照虚岁,所以爷爷已经80岁了。在他们的眼里,人生七十古来稀,而对爷爷来说已经又过去十年,他也是饱经风霜了。
我们住在沂蒙山区,村里三面环山,一条大路通到我们镇上也与外界沟通了起来。这条路的旁边有我们家的一个苹果园,对爷爷的记忆也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那个时候正好上初中,也是秋天的中晚期,爷爷帮父亲整天呆在园子里看着,拔草什么的。下午放学回来,我一般也不回家了,就住在园子里。每次回来就已经闻到晚饭的香味了,虽然那时候物质很贫乏,又是在野外,只是简单的水煮南瓜,也没有电灯,点着蜡烛,我和爷爷却吃得其乐融融,特别有滋味。
晚饭之前,爷爷早就点燃了"火绳"(一种植物编成,能驱赶蚊子的东西)。对应天上的星星,地下的它也一闪一闪的。晚饭过后,爷爷总是拿手电筒慢慢地围着园子转一圈,然后就躺下休息了,我一个人在烛光下完成我的作业。
那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如今在苏州,爷爷还在家里。那时侯,在清晨的薄雾中,我从田间地头走出,自行车藏在路边的玉米秆底下,就去学校了。白天爷爷一个人在那里,我想起了小学课本中来,那是写列宁的,也是在野外,难道没有几分相似吗?
一次,天下雨了,爷爷就和我一块把自行车抬到了小屋子里。那情景,祖孙两人,却有柳宗元"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韵味。
爷爷是个与世无争的人,淡泊明知,宁静致远。虽然没有上过学,也不会写字,但是听说还在当时的生产队里当了七年会计,问起爷爷是怎么记账的,爷爷说:比如王连吧,我就画一个镰头在上面。我们听了一阵大笑,我想起了象形文字,爷爷不愧是爷爷,竟然有如此的高招,我们孙子们的确很佩服。。
爷爷与羊的关系不得不说,从我记忆开始,爷爷身边一直没有断过养几只羊,三三两两的,还真通人气似的,爷爷在前,它们在后。夕阳西下,形成一副美丽的生态图画。
我们现在都劝爷爷把它们处理掉,爷爷总是嘴上答应,却总不行动。八十之年了,实际是没有能力养了,但爷爷自有自己的理论,谁说也不会动摇的。
爷爷脾气非常好,这表现在与奶奶的关系上,奶奶小爷爷八岁,但是身体一直没有爷爷的硬朗,奶奶可能长期的吃药治病大脑有些返老还童迹象,经常的发泄小脾气,我们知道那不是她故意的,所以就以不答理了事。爷爷这时候总是窃窃一笑,不时讲出一些幽默的笑话来,我们都会心一笑,有时候奶奶也会被逗乐,于是皆大欢喜。一般人都受不大了奶奶的脾气,只有爷爷可以,老夫老妻,一路走来,也可歌可泣。
暑假寒假,我一直都在他们身边,奶奶夜里要起来好多次,身子又太重。爷爷现在只有88斤重了,但是,每次灯亮的时候,爷爷总是把奶奶拉起来,然后再拉到床上去,一夜折腾几次,我都受不了,爷爷还是坚持着。那一刻,我才真正理解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真正含义,没有花言巧语,不像今天的男女们,没有虚张声势,只有淡淡的发自心里的爱,这是人间大爱了,我有幸亲眼看到了。
爷爷的屋子里每到了年关,到处都是杂物品,这些东西在爷爷眼里好象都是宝贝似的,三叔说,这是以前物质匮乏惯了,所以爷爷什么东西也舍不得丢。也还真是那么回事,你要是找什么东西用,一问爷爷,他会闭着眼睛告诉你在那里,所以爷爷也很得意。一般我们也不敢轻易动爷爷的东西,但是年底了,所谓万象更新,家里也总该打扫一下,只好在爷爷外出的机会里,我们在三叔的带领下开始了大扫除。爷爷回来一看,口里念念有怨,好在我们"人多势众",最后不了了之。
爷爷对一切看的很开,但是那一次大爷爷(爷爷的亲哥哥)去世了,爷爷口上说着没事没事,但那一连好几天他都没有吃多少东西,眼睛也总是静静地望着远方,不说多少话。他内心的痛我们怎么能切身得体会呢?这些都是小东在事发以后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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