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场注定要分散我们的捉迷藏,我浑然不知。
分离已有两年之久了,或许是那时以后,我就再也找不到小淘气他们了。我还以为只是像往常捉迷藏一样,你替我喊了开始,我闭上眼睛乖乖地倒计时,但后来你走了,没有喊结束。就此,我再也找不到小淘气他们了。我想,或许他们还在某处藏匿着,或许他们已经离开了。
随即,世界将烟雾放了出来,天也慢慢黑了下来,我开始慌乱了。那种无助,让我将自己抱紧哭泣着。其实原来很美好,或许你也已忘记了,但我记得,我每天都在重复记忆,我怕所有人都会将过去抛弃,我来将故事讲给你听。
三四岁的光景,我左摇右晃地跑着,小脚丫踩地好像一深一浅,随时都可能摔倒的样子,将你们的心提的老高。我和小淘气们扎进稀泥洼洼里,抓着稀水泥巴,弄得满身都是,高兴地抓一把再抓一把地往自己头上糊,只露出那双溢满了笑意的眼睛,我们在泥洼洼里咯咯笑着,你就搬着小马扎看着,也笑着。每当看到妈妈气呼呼地朝我走来,我总会跌跌撞撞地快速躲到你身后。我知道,要挨揍了。
妈妈说她那时总有洗不完的泥巴衣服。洗完澡呆呆地坐在床上看妈妈给我找衣服,每次换鞋子之前,妈妈总会先拍一下我的小脚丫,问我疼不疼。而我会将小脚一缩,用小手护住连声说:“我改了我改了”。可是,次日依旧。
家里穷,家里人都很忙,没时间照顾我们,我们大都是在奶奶家,五个孩子上窜下跳,像大闹天宫一样。奶奶总会换着法子给我们这帮小淘气做好多好吃的饭,有春天蒸的槐花羹;夏天的扫帚菜、炖“地雷”;秋天炸的柿子蕉叶、南瓜饼;冬天的小刺猬糖馒头……每次吃完饭我们都会挺出圆圆的肚子,爷爷总会像挑西瓜一样敲敲溺爱地说一句:“让爷爷看看西瓜熟透了没?”或是像敲门一样说一句:“听听馋虫还在家没?”引的我们咯咯直笑。
那时,我学会了好多歌谣,我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唱着。等你搬着小马扎做到门口,我们便在那片空地上开始了我们的表演,翻跟头、转圈圈、单脚斗鸡……一天一天,从不乏味。
农村到处有树林,而每片树林里都装满了我们的欢声笑语。春天,地上有婆婆丁,有各种小花;夏天,我们都能灵活的爬上树摘树叶子,不论粗细,不论弯曲还是笔直,只要抱的住,我们都能将它们征服;秋天,黄的、绿的叶子落满一地,我们随便坐个地方串叶子,串的老长老长。我们在地上拉着,跑着,追着,互相踩着,每当踩断别人的一段就偷偷串在自己的串子上,伴着树叶在地上的沙沙声,有的人叶子越串越长,有的越串越短,而我往往是后者。长的往往得意洋洋地去向爷爷讨夸赞,而我往往是被安慰地那一个;冬天我们一群小淘气会去林子里捡枯树枝,伴着太阳落下,我们总会扛着一大捆一大捆的树枝回家。
我们最喜欢的是上土坡,在茅草丛里挖茅根,挖着吃着,甜甜的好开心。我们还会在这期间逮到好多小玩物,像蚂蚱、蟋蟀、蝴蝶一捉一个准。蚂蚱我们会按大小分类,小的就叫蚂蚱,串在一根长的狗尾草上,大的我们管它叫“大扁担”,串在另一根狗尾草上,然后一人几串,回家让奶奶炸满满一盘金黄的焦脆的美味。
我曾经做过世界上最自由的孩子,我曾经也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可事物有多美好,变成回忆后心就有多痛。在你离开的这两年多里,我忘记了大半的童谣,林子也没了好几片,大树都消失了,工厂取而代之;小土坡夷为平地,茅草蚂蚱哪里还寻得着?一场家庭矛盾,我和小淘气们也散了。我找不到他们了,人都还在,但心都互相掩藏了,或许感情依旧,但却只能在现实的压迫下擦肩而过,只像是路人。
爷爷,捉迷藏我怕了,我找不到小淘气他们了,我以为只是场往常一样的游戏,我以为还会有欢声笑语,我一直浑然不知——
这是一场只藏住了心的捉迷藏,我们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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