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晚上,鞭炮声从太阳也搭上春运最后一班列车后便不绝于耳,处处酒菜飘香,糅合着一丝尘土的芬芳。
祖父今天格外兴奋,傍晚挎着篮子去土地庙进香后,便在暮色中惊喜地发现自己的久居在外儿女陆续风尘仆仆地回到故居。几个孩子举着闪着油光的鸡腿在屋内闹腾着,逢人便道:“新年好!”亮晶晶的眼里写尽了喜悦,祖父拍了拍高出他半个头的大孙子的肩,沟壑丛生的面庞也流露出挡不住笑意浓浓。
嘘寒问暖中,大家围坐在餐桌,老一辈的人说这叫“围炉”喻义:团团圆圆、热热闹闹。几位妇女也退出厨房,在挂钟滴滴答答的报喜声和烟花噼噼啪啪的庆贺声中端来香茗,填补了餐桌的空位。大人们已聚齐,小孩们也蹦跶着围了过来,看着满桌的菜肴,孩子们脸上无不显出欣喜的神情,油光水滑的盐水鸭剁成细块又按原样摆好;肉肠肉多粉少做得弹嫩爽口;金黄的五香炸得外酥里嫩;还有母亲精心摆盘水果拼盘更是添了一份喜气。虽不算什么山珍海味,也琳琅满铺让人胃口大开。举箸欲食,又被父亲犀利的目光所制止,示意我先给祖父祖母祝福。
我端起青花瓷碗,里面盛着少许自酿的白酒散发着一缕醇厚酒香,对着祖父祖母鞠了一躬,说尽我毕生所闻的吉利话,再一碰杯便埋头呡了一口白酒。酒是辛辣的,那是岁月中前辈们难免遭受的苦难和辛酸沉淀形成的纪念品,虽几分刺鼻但一阵满腔的沉闷过去后,唇齿间却留下了一丝绵长的腥甜。繁杂但不失情趣的祝福礼仪告一段落后,众人举杯高呼:“祝爸妈长命百岁;祝孩子高中状元。干杯!”牙牙学语的幼儿在母亲怀里稚嫩地附和着。我手中的青花瓷碗自觉地换成盒装的椰奶,相对于我实在招架不了的佳酿,我更倾向于这种甜兮兮的乳制品。像大人饮尽一壶老酒一样,我咕噜咕噜一口气昂首吞下了那盒滑如丝绸的饮品,波光粼粼的阳光海岸袭来的海风和一望无际的高原牧场飘荡的牧歌都浓缩在着点滴温馨里,不同于被白酒锁死的辛酸,椰奶的丝滑和清甜正是孩子们所青睐的。
一时间,餐厅响起一片谈笑声和咀嚼声,大人们不重于吃而乐于叙情,一边谈笑风生中一边不时往口中塞一颗花生米;孩子们则一直大快朵颐,筷子上下飞舞夹起白花花的年糕、鲜嫩多汁的粉蒸肉,摞得小白瓷碗满满的。筷子嫌慢,干脆拍案而起,舞动小手,捏起整段的五香肠塞进拱成漏斗状的嘴里,吧唧吧唧津津有味地大嚼着,幸福地望着一脸尴尬的母亲,哪成想引来一片嗔怪。
年味年年有,那年别样足,也许那天的年夜饭多添了一种调味品,叫“乡情”。乡情的味道或许并不完全在于年夜饭的满桌珍馐,在于对故园真挚的爱。而佳节中归乡的游子满满的亲情和对故乡的思念才发酵了乡情。
亲情在年中荡漾,年在亲情中更别具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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