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农历)十月二十四夜,腰里揣着俩薯面窝窝去车站(现商丘市)电厂拉煤灰,昏昏然慢悠悠躬腰拉着破架子车往前摸,窄窄的小柏油路黝黑黝黑没人影,走了很长的路,才碰见一辆轮式拖拉机嘟嘟嘟开过。走到一个叫张饭棚的村旁,忽觉得不对劲,抬眼见天的东半部霍霍然压来排山倒海似的浓极的黑云,不好,说来它就来,还没找到避雨的地方,身上就重重地砸了几颗大而凉的雨点,约摸凌晨一点多(因为赶路,也没记鸡叫几遍),我在车站北几里外的一溜破房檐下候着。
很犹豫。候着吧?担心去晚了排不上队;上路吧?又害怕老天呼啦啦下大雨。唉。
深秋的凉夜,薄薄的布衫裹着瘦身饥肠,先啃几口窝窝再说。
东天涌来野马般的骇人的浓云,偶将几颗大的雨滴射向寂静沉暗的大地,却没有一丝的风。只半袋烟的工夫,天空出现绝响般的惊人的奇观:一道分别异常鲜明的云界,巨蛇状蜿蜒着纵贯于天的南北;东半天愈涌愈黑,长长的浓郁低溜着的云块遍垂暗野,大有百万凶神齐震怒一刹那要摧裂尘寰之势,它的威压让我有了瑟瑟的恐惧;西半天则愈幻愈明,澄黄淡白兼湛蓝色的丝状云缕疏略地飘列着,白亮鲜明的下玄月贼亮贼亮,流云间时隐时现交替明灭的疏疏的星像惊诧着的少女的眼睛。
自此以后的数十年间,虽然日日夜夜里也看到过天空无数的云锦风日,而总没有这一次的惊心动魄。
二零一一年四月二十八一静草于武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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