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
曾经,我是个卧底。
你知道“高考之外”吗?
或许你不知道,或许你曾经或者现在就是其中一员。这个组织自从邓爷爷恢复高考时就自发成立了。无头目、无纪律、无成员名单、无集会。但是我要告诉你,称其为组织是不可置疑的。它的成员庞大而又流动,每一秒都有数以万计的人加入、同时也有数以万计的人退出。但是,这并不妨碍组织内部强大的凝聚力,因为在每一瞬间,成员所爆发出的对高考之外的推崇或渴望是一样巨大的。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几位文笔较好的陌生人拉我入伙,刚刚得到期末考试成绩的我同意了,并利用学生身份的便利潜伏在高考体系内部,伺机而动。
一个初秋的午后,暖暖的阳光从窗户外打进来,梧桐树的身影在讲台后的白墙上摇曳,不时有啁啾鸟鸣,偶尔也会有厨房师傅路过操场时喊几声号子打破宁静。等到同学们陆陆续续从宿舍回到教室后,老师便进教室主持换座。一时间,教室里闹腾起来,有的争着抢着要与学霸们坐在一起,有的大声喧哗着拉拢同桌,有的人皱着眉捂着耳朵继续刷题······最终,小A坐在了我的旁边,靠着教室门口。他个头不高,头发浓密而卷,微长,但也前不过眉,旁不遮耳,油油的,还有不少头皮屑。瘦削的脸上长满了青春痘。他很安静地刷着题,眼神就像观世音菩萨那样平静,不骄不躁,不紧不慢。之前我与他并没有深交,只知道他是从农村来的。
策略上要“远交近攻”,这是毋庸置疑的,于是我潜伏在他身旁,等待机会。直到有一次,考卷发下来,他一向用心学习并且擅长的物理竟然刚刚及格,他的表情仿佛在说:“我高考怎么办啊!”这便是我小人得志之时,于是我见缝插针:“A兄,我都为你感到不公平啊!中国的教育体制太不合理了,如果将来仅凭一次高考就把你这种人才挡在名校之外,我都要为你去求情。哎·····不过也不要紧,反正高考也不是唯一的出路,你这类人才可以走高考之外的渠道啊。”“那你说说有什么渠道?”小A带着试探的眼神望着我。“比如说参加奥数竞赛啊。那个谁不就是这样进清华的吗?”“那个谁从小就开始学奥数,跟我们从小就为高考在做准备一样;况且他那样的渠道非高智商走不了啊。再说了,请个好老师一直教你也得费不少钱啊,就我家这个经济状况能承受得起?”“那就说创新作文,那不也可以吗?”“咋就可以啊,我的作文水平在班上还算高了吧,可是哪儿称得上能‘创新’啊,去试试倒也可以,怎么敢就因此放弃高考这条稳妥的出路啊。”“那就······”“得了得了,别说了。你的途径啊,不是太小众,就是不可靠。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准备我的高考算了。”说罢又埋头学了起来。
可是我不甘心,我想起那个夜晚的轰鸣雷声、想起那个夜晚的信誓旦旦。于是和他走得更近,等待着他弱点的暴露,方便我当堂指出,让他意识到为了应付高考给他思维能力、交际能力带来的巨大伤害。但是我又一次失望了——所谓的“应付高考”带给了他好成绩,反而给了他自信,使他有动力以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度去生活。球场上,他是迅疾如风、敏捷灵活的“猴子”;尽管他口才不好,在餐桌上,他也能与同学自由调侃,显得那么随性洒脱。发新书时,他会专门把由于运输不当而皱了的书留给自己,教室里的饮水机没了水,他一定是第一个冲出门外去换水的人。所谓的“应付高考”竟然使他成为了班上最具有创造性思维的人,对于生活中的琐事如同换座位、修桌子等他都能提出一些高效而且独特的方法。我不解,于是问他。“这与‘高考’有关系吗?”他诧异地回答我。
后来,阴差阳错地,我竟成了他的好朋友。
后来的后来,依然是一个午后,吃完饭后,我与小A信步回教室,路上经过一片林荫小道,斑驳的日光将他照得像金钱豹一般。他悄悄告诉我他喜欢上了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并幸福地眯起眼指给我看。那可是众所周知的白富美啊!我在心里窃笑。他却又突然正色道:“所以我更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此时学校广播站正播放着许巍的《蓝莲花》,我看着他严肃的样子,也就在那一刻,我明白了高考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明白了没有高考他会失去什么。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一个组织叫做“高考”,而我就被小A反卧底了。
又或许,根本就不存在“高考”或是“高考之外”。只不过是我的叛逆与放弃创造了这种分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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