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初中后,又搬回到了小时候生活过的老房子,那里离学校更近一些。
小区三面环山,是个偏僻安静的所在。房子虽有些破旧,院落却别有一番情致。也许是由于岁月久远的缘故吧,这里的大树茂密,植被丰富,蝉鸣鸟叫更是此起彼伏,不闹人,倒显得清幽。
周末和昔日的伙伴,在院子中玩耍。跳了一阵方格子之后,我忽然想起那颗老树旁边的大蚂蚁来。于是吆喝小伙伴一起搬石头找蚂蚁。我们山呼海啸般涌向了院落西南角的老槐树。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挪开碎石瓦块,果然,大蚂蚁就藏在底下。好多只,一阵惊恐不安四下逃窜的慌乱。“拿绳来,拿绳来。”我大声的喊着。二丫从旁边的垃圾桶翻出来一段包装用的玻璃丝绳,我接过来,把玻璃丝分出细细的一缕,随即在一端头打了个活结,然后蹲下来,一把就准确无误地套在了蚂蚁的小细脖上。那蚂蚁可真大啊,好像有一只蜜蜂的大小,肚子鼓鼓的,还闪着光泽呢。我套住了它,它动弹不得了,我又接了一段绳子,之后,我就耀武扬威地牵着这只蚂蚁开始遛圈,别人遛狗我遛蚂蚁,小伙伴们看我这样,都开始纷纷效仿,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后来我们又用类似的手段,玩弄过秋后的蚂蚱,甚至是过路的蜜蜂。
很快,冬天来了。昆虫们隐藏了行迹,院子里没有了生机。然而上天总是厚爱我们这些孩子的。随即一场大雪铺天盖地的来了。雪后天晴,我们欢天喜地地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
捡了煤块,做它的眼睛,乌黑锃亮;削了妈妈的胡萝卜,给它按了鼻子,鼻头尖尖憨态可掬;找出家里洋娃娃的帽子,给它带上,小雪人立刻俏皮起来。它红红的嘴唇,是我心爱的橡皮泥捏的,它脖子上的蝴蝶结,是我小时候穿过的裙子上的。一个我们精心打造的小雪人,就蹲着在大槐树下。
那时正是寒假里,白天,我们围着小雪人扯着手转圈,把小雪人圈在里面,保护起来。晚上散了的时候,都要和小雪人说声再见,梦里,我还梦到过小雪人忽闪着大眼睛动了起来,和我们一起跳舞一起唱歌呢。
天气一天天暖了,小雪人开始憔悴,消瘦。洁白的衣服也开始变脏,变硬。有一天,它的脑袋塌陷了,歪在那里,一副无力挣扎的样子,我难过极了,拼命地要把它的脖子抬起来,但越是这样,它消逝得越快。终于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小雪人变成了一堆再也看不出形状的东西。打扫院子的老人用铁锨一下就给铲进了垃圾箱。
雪人端坐的地方,是一滩水渍,几个晴天之后,便什么痕迹都没有了。不知怎地,我的心中堵得很,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动出来,而一旦涌动出来就会决堤一样。妈妈看到我难过,就安慰我说:“孩子,等下一个冬天来临的时候,雪人还会回来的。”可是,我明白,我的这个雪人,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世间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总是会被伤害,总是会消失。在这种惆怅的心情中,我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又一个春天来了,在一朵刚刚开放的小花面前,我放低了身子,凑过去,使劲的闻嗅了它的芬芳;清晨散步,我看到一颗晶莹的露珠滴落在一颗草叶上,我轻轻抬起脚,绕了过去,不想打断露珠的梦。我看到一只毛毛虫倒挂在槐树的枝叶间,它的旁边,是蜘蛛在精心的织一张八卦的网。
蹲在那颗大树下,我想起那些我牵着遛过的蚂蚁,而今,它们又在哪里?我想,要是能遇到它们,我一定会说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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