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雪下得更紧了。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向食堂进发,留下我一个人在教室静坐。气温仿佛降至零点,冰冷的课桌,冰冷的书包,以及——我环顾四周,确保四周无人,才将早已凉透的饭盒从课桌底下抽出,打开。豆芽、青菜及黏糊在一起的饭米粒,我失望地耷拉下脑袋,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光鲜亮丽的同学面前,我的视线从未敢与之相平,自卑感如决堤一样涌向全身。无数次尝试提出要零花钱,在望向父母亲打工一天后的疲惫身躯后便满心愧疚地将话咽下。
也会羡慕周边同学可以满身名牌,吃着食堂丰盛的饭菜,肆意地享受生活,而那样的“奢侈”于我只能仰望,遥不可及。
饭菜味同嚼蜡,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闯进我的心湖,激起波纹。我急忙收起饭盒却为时已晚,抬头看,原来是她。她家境殷实,或许是我的自卑,也或许是她的不屑,我们尽管是同学,但从未有过任何交谈。她现在向我走来,是来嘲讽我的穷酸,是来炫耀自己的富有吗?我瞪着双眼,满是敌意地盯着她,果不其然,她拉开凳子,在我的桌前坐下,而我像是一只受辱的狮子,随时会被对方激怒。可为什么四目相对时,我却看到她眼里是藏不住的羡慕。
我有些恍惚,倒是她先开口,与我热情地攀谈起来。“这些都是你妈妈为你准备的?”她指着我的饭盒,我犹豫了一会儿,为自己寒碜的午饭点点头,迅速将其塞进抽屉。“你真幸福啊”,她撑着双手,满脸真诚地望向我,而我却被这意料之外的“赞美”惊到了。
“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过我妈煮的饭菜了”,透过她的眼眸,我读懂了她的想念。父母常年在外的打拼,给了她优渥的物质享受,可是亏欠她的却是长情陪伴的爱。我朝夕相伴、习以为常的关心与唠叨,要胜过多少她那些隔着电话不够真实没有温度的思念。那样琐碎生活里的爱于她竟也是仰望。
晚上回到家,望着为我准备晚饭的母亲眼里满足的笑,简朴盘中悠长的香气,我的内心瞬间被温暖包围。
人间有味是清欢,大概便是这种体验吧。
又是一个中午,一缕暖阳渗透着大地的气息不偏不倚地投在饭盒上,我慢慢咀嚼着那微凉的饭菜。我想这就是幸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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