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小河一样无波无澜的向前流淌,看似不惊却带走了好多东西,留下的只有记忆。记忆就像河边的鹅卵石,历历在目,数不胜数。
故乡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会给我带来很大的惊喜。每次回家,看到那里的东西,尤其是老物件,虽说不再使用,但感觉特别亲切。尤其我家门前的那盘石碾,虽然没有了碾架,只有碾盘和石滚,让人看到感觉特别亲切,那时没有任何先进机械,有了石碾就有了饿不死的日子。
我的故乡是一个小小的村庄,人口不多,邻里之间却很和睦。在没有先进机械的年代,一切吃的粮食都依赖石碾碾成。我们村有两盘石碾,为方便村民东西两头各设一盘。乡亲们在用石碾的时候,都会自觉的排好队。
记得小时候,天还没亮,奶奶就拿一把笤帚疙瘩放在碾盘边,算是占上了位子,排上了队,这种原始的方式约定俗成的规则,从不会惹出争议。
石碾就是石头做成的碾子,就是两块经过打磨后的大石头。主要有碾盘,碾滚等两部分组成,再加上起辅助作用的砖垒成的碾腿,用木头做的碾架等。在碾盘中心有一个碾轴连着碾架,碾架中固定着碾滚,碾盘和碾滚都被打磨的十分光滑,平整如镜。天热的时候,我们这些小孩子特别喜欢坐在石碾上玩耍,感觉碾子滋滋地向上冒凉气,感觉特别凉爽、舒服。
我们家虽然人口众多的大家庭,但是都各有其职。父亲在大队做会计,爷爷是饲养员,叔叔是教师。所以推碾子的重担自然而然就落在奶奶和妈妈身上。不论白天和黑夜都能看到她们在碾道里行走的身影。
每到放学,或者是星期天,我们都会帮大人推碾子。碾的最多的就是玉米,玉米面是我们那时的家常便饭。推碾子也很好玩,就是爬在碾杠上在磨道里转圈。我和叔叔在一头,而奶奶在另一头拿着笤帚边推边扫,一是为了均匀,二是把跑到碾轴里的粮食扫出。推一会儿,奶奶就把玉米面用笤帚扫成堆,然后用箩,或者细筛子筛一下,用簸箕簸,再把面扫到碾盘边或者笸箩里,然后把那些没有碾碎的玉米糁重新碾碎,直到成功为止。
石碾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很有节奏,它走出了年轮。转出的是团圆,是和谐,是自然之趣。那个年代的人都有体会,汗水换来的是苦后之甘。
那个年代,时常没有电,人们就在月光下推。我们家人口多呀,推一次只够吃一两天,没办法只能在月光下推碾子了。我经常看到妈妈和奶奶在月光下佝偻着瘦弱的身子在磨道里行走,艰难的跋涉在磨道里的她们,跟随着转动的磨盘,期望着碾碎生活的清苦,期望着为我们碾来一段殷实的日子。纵然生活再苦再累,她们依然用双手推动着磨盘,在月光下承载着一种梦想在磨道里旋转不息……
这盘石碾,也是我和小伙伴们捉迷藏的好地方。晚饭后,太阳已藏到小山后边,这时月亮爬上树梢,村里弯弯曲曲的小路清晰可见如同白昼。每当这个时候,碾道里就热闹起来了。小伙伴们吵闹着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玩起捉迷藏的游戏。一个伙伴捂着眼睛躲到一边,另一些伙伴开始隐藏。不一会功夫,大家就隐藏好了,谁都不敢出声,恐怕被抓到。有的藏在树上;有的藏在屋后墙旮旯儿里;有的藏在麦垛上,还有的藏在碾盘地下,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碾盘巨大能容纳好几个人。有时藏的神秘,半天都找不到,有的干脆就自己跑出来。有时玩到半夜,听到大人喊自己孩子可笑的乳名,才肯依依不舍的回家。光阴荏苒,岁月匆匆,一晃奶奶已离开我们快二十年了,每每我一个人走在月光下,便会想到辛劳一生的奶奶,想到儿时奶奶在月光下的磨道里行走的样子,一串串关于奶奶的故事,怎不令我浮想联翩,泪眼婆娑。
一盘露天石碾,演绎着她们在月光下奔忙的日子,让不知疲倦的她们,一如生长在磨道里的庄稼,质朴而芬芳。满头的青枝绿叶,早已被世间的月光,浸染成一缕缕苍白的记忆……
石碾无言,与她们共舞,上盘是天,下盘是地,天地之间,便有了她们在磨道里似乎永远也转不完的一圈圈生活的年轮,便有了庄稼人四季汩汩如水饿不死的日子。
一盘石碾,演绎着她们的岁月年华,和她们生活的秉性,在那段清苦的时光里,磨炼出一种坚韧与顽强,勤劳与俭朴。
今夜月儿圆。
裁一缕月光做记忆,让他化作一座思念的桥,能通往天堂,通到奶奶温暖的心坎里,捎去我一腔诚挚的问候:奶奶在那边可否安好!愿天堂月光下行走的奶奶,永远幸福!安康!
时代在进步,乡村在变化。改革的春风吹遍了祖国大地,也炊进我小小的村庄。我曾经那么熟悉的石碾和许多司空见惯的老式农具一样,随着电气化的普及,也圆满完成了历史使命,退出历史的舞台,没入滚滚的历史红尘中。但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何地,每当我想起家乡的石碾的时候,就会想起我那慈祥的奶奶来,想起奶奶为了全家的生活,和妈妈在月光下磨道里行走的背影,是那么亲切,那么的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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