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好似有一颗细小的石子从数千米的高空坠落,石子很轻,却很重、很痛地砸到了你的心湖里,一片水花……
读完这本书时,已是夜晚。我轻轻合上最后一页纸,揉了揉胀痛的眼睛。向着阳台的方向,可以听见父亲洗衣时“哗哗”的水声,伴随着清浅的秋风,绵延而深长。打开窗户,微微闭上眼,思绪穿过楼层穿过小院穿过云层,飘到母亲身边。静下心来——可以听得见母亲给顾客讲价钱的声音,招呼顾客时的问候,还有变换站姿时,平底鞋轻轻磕触地面的声音……
开始时,是那样一个个的清晨,我哭着赖着不肯去幼儿园。千唬万哄的被哄上车后,迅速开到幼儿园门口,二话不说将我抱下车来,交到老师的手里,任凭我大哭大闹都无济于事。平静下来后,老师将我小小的手攥在她的手心里,牵着我向另一个时空走去,在即将没入的那一刹那,我略微顿住了脚,老师也停了下来,我怯怯地回头,望着门口即将离开的父母,迟疑地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回过头,和老师一并消失在了人影错杂的校园里。
后来,再后来,我可以静静地任由父母牵着,将我送进小学的大门,不哭、不闹、不挣脱。后来,再后来,我可以独自从中学的大门里走出来,伴着落日余晖,平静地看斜阳将我的影子无限拉长,突然就会想起父母的面庞,静静冥想,我不禁觉得,在我无数次求学的路上,他们有多少不舍,有多少次的目送,有多少次的独立窗前,有多少次等我的一个回头,有多少次等我的一声“再见”,或是一个深长的拥抱?
我何曾知道?何曾在乎?
我只知道,时光正无情地踏着宇宙的步伐,给他们施加酷刑——
他们的头发一点一点变白,视线一点一点模糊,牙齿一点一点的松动,耳朵会不灵敏,说话会含糊不清……最后,面对时光,平静地承受着一个共同的名字——“老人”。
我没有办法阻止,没有。
直到有一天,我恐惧的日子终将来临,“最后的时刻”终将上演。这是我们人生最后一课堂,没有什么准备可以安然接受。没有导师,没有辅导书,没有百度,也没有排练和彩排。曾经,我们匆匆登场,几十年后,在落幕前的那一刹那,你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流泪,只能心碎,只能深深地凝望,希望记住今生今世最后的容颜。
我们真的没有办法阻止,真的没有。
我们总会独自面对自己的人生,面对自己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不可销毁,不可转让。有些痛,也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但是,在弹指般短暂的人生中,曾经有一批叫“父母”的人,义无反顾地将自己可支配的最美好的年华奉献给了他们的“孩子”,安慰地看着他们长大。然后,默默转身,独自面对老,面对病魔,面对孤独,最后平静地面对自己的离开。
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
抬起头,我慌张地擦去恍然间流下的泪水,起身关住了窗子,拉好了窗帘。绝望地坐在床沿边,侧耳听着父亲洗衣时“哗哗”的水声,轻轻回荡在我的心里,继而抬手擦着止也止不住的泪水。眼前浮现出父亲洗女儿的衣服时认真的样子和母亲疲惫的双眼,终于泣不成声。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我终将失去他们,那么,下一世,我们还能记住彼此吗?还是成为一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我到底还有多少时间,能慢慢、慢慢地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还能有多少时间,可以深深、深深地记住他们今生今世最后的容颜?
窗外,落雨了,轻轻地,但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心头。仰起头,向黑夜默默祈祷,光阴啊!请您慢点走,慢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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