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了的是一个行走的肉身,留下的,是一颗不息的灵魂。就像我在离开姥爷的时候对他说的一样:“姥爷,您自己好好保重,姥姥没有走,她天天还陪在您的身边。”
——引子
生命,看似如流水潺潺,那般久远,那般绵长,然,不过瞬间便已是再难见,再不见。
(1)
2013年11月19号,姥姥走了,她独自去往天堂,留下了她的子孙们还在这凡尘里辗转,沉沦。是啊,沐着凡尘的风,浴着凡尘的雨,终究免不了那俗世里的烦与恼,虽明知姥姥走向的是通往极乐世界的路,虽,明知姥姥的一生惬意而安好,却总还是要悲伤,难过,因为----分别。
听闻了姥姥离世的消息,就算是在人流攒动的街上,我亦无法控制奔涌的泪水,只感觉那泪瞬间便争相而出,出得何其痛快,何其悲壮!原来,有一种痛,是那样的入心,有一种想念,是那样深沉。
姥姥去世的三天,我和大哥一起去拜祭她,一路上我们谈论着过往中生活的点点滴滴,也说起了姥姥这一个多月来的苦苦挣扎。
或许她是早应该离去的,可是第一次严重的时候,舅舅们的农活还没有忙完,她怎么忍心离去?她若离去,她的孩子们定是会分身无术,那样,多辛苦!于是,她强忍着,想要再续下一口气。而等到时过半月舅舅们全部把家里安排妥当的时候,她又一次严重了,可,怎奈老姨家的女儿要过十二岁生日,(当地风俗,孩子十二岁的时候是要大肆操办,和办结婚宴一样隆重)于是,再一次,她坚韧地活了下来,再等到三舅的外孙女刚刚过完一周岁生日的第二天,她再坚持不住了,于是,一滴清泪从姥姥的腮边滚落,她再握不住亲人的手,她,耗尽了生命的所有能量,我亲爱的姥姥,就那么去了。是啊,她求生的欲望何其强烈,她的生命又是何其地顽强,我们不得不叹服。
八十五载春秋,八十五个年华的斗转星移,她在这尘世里留下了一群孝子贤孙,她,功德无量!
母亲兄弟姐妹九人,都是姥姥一手拉扯大,她们常常讲起年轻的姥爷老实本分,多半是姥姥疼着他,护着他,姥姥要侍奉年迈的公婆,还要照顾自家的孩子们,那一磨碾盘的推动,在无数个日夜里有着姥姥的辛苦,也有着姥姥的爱,那昏暗的煤油灯下也不知扎疼了多少次姥姥的手,一针一钱是她缝补着衣服的残缺,也是在把岁月织补得如绵,似花!
姥姥是一个平凡的农家女子,平凡得和所有的农村妇女一样没有几次走出她的小山村,可她又是不平凡的,因为她把她的孩子们教育得那么善良,那么团结,又是那么地孝顺。
从小,就因为有这样一个姥姥,有姥姥家里那些亲人,而感觉自豪。
姥姥家,是那个小山村里数一,不数二的人家,不是因为那个家多么富有,是因为那个家里有一群孝顺的孩子,那个家里的兄弟姐妹九人却也是一团和气。而到了第三代的时候,那些孩子们一个胜过一个,不是大学生便是研究生,各自拥有了体面的工作,虽然这个年月的大学生已然不若当年受追捧,可在那个小山村里,在世世代代务农的庄稼人眼里,那依然是光耀门楣的好事情。
姥姥有九个孙子,九个外孙,两个孙女,七个外孙女,可谓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可是再大的家族却几乎没有尖锐的矛盾,有的,是一家有事,所有的人便上窜下跳,个个争相出力,那个家,让人很温暖。这一切,有赖于姥姥。
大哥写下一篇祭文悼我亲亲如山如地的姥姥,是啊,姥姥如山,她的爱那么厚,那么重,她的爱,那般深沉;姥姥如地,她的爱那么宽广,那么亲切,她就是地,任她的儿女踏实着,任她的儿女们在这一片土壤里幸福地成长着,快乐着。
(2)
关于姥姥的记忆,比我们小的那些兄弟姐妹可能没有我们的深刻,因为当他们在慢慢成长起来的时候,姥姥已然是接近暮年,已经开始不再健朗。
所以,我和大哥二哥,还有其它几个兄弟姐妹的悲痛更深些。
大哥的祭文是一泪一字,二哥接到电话的时候已是呜咽不停,更有姨姐也是在电话那端泣不成声,几个远在外地的表弟姨弟也是痛哭流涕,这是多深的爱,多重的情啊!
二舅家的六表弟坐了三天的火车,满身疲惫而归,纵然家里办喜事的时候可以不回,可是要送他的奶奶最后一程,就算再辛苦他也得回。只是少了七表弟,他出差去了深圳,怎么也是请不下假也回不了,而我看到了他带泪的祭文,读到了他那颗悲痛的心。
是的,对于那个偏远的小山村,我们二十多个兄弟姐妹的记忆里或许有着不一样的故事,可是一样都有一颗爱姥姥的心,姥姥的爱那么慈,那么绵,姥姥,一样爱着我们。
大哥是家族里最淘气的孩子,至今,他年少的那些轻狂与顽皮还在被舅舅们一遍遍地传唱着,说给他的孩子们听,引来的,总是大家的一片哄笑,也所以,大哥对姥姥的感情更比我深厚些,我懂!
姨姐和姨哥的童年基本也是在姥姥家的窑洞里度过,那个村子里大半的人都能认得姨姐,她是乖乖女,也是姥姥第一个外孙女,故而,她的生命里一定蕴藏着比我更深厚的想念,我亦懂!
而我,总是喜欢一进那个村子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跑到姥姥的门口,一推开大门的时候又是激动地老要喊一声:“姥姥……”,这个时候,也总是有一个温暖的声音回应过来:“哎……”,接着是姥姥欣喜地快步走了出来迎接我。我是有些得瑟的,撒了娇地对姥姥说:“姥姥,我来了。”而姥姥永远是满脸堆笑地说:“来吧,来吧,姥姥稀罕你来。”
姥姥的家是隔在二舅和三舅家的中间,两边的墙头总摆放着两个梯子,从小我们一去了姥姥家就爱这家那家地窜来蹦去,就算是几孔窑洞,可是于我们来说,那里,就是快乐的天堂。
(3)
时过多年,我们已经很少再去姥姥家,只是她和姥爷过生日的时候才会去。可是这一年,这一次,我们却是要去拜祭她,说来,怎不悲凉?怎不叫人痛之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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