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家中有一位保姆,专门照管我的饮食起居,家人都习惯性地称她为“阿姨”,阿姨来到我家时,年纪已经挺大了,但做事麻利,为人和善,尤其烧得一手好饭好菜。
在我的童年记忆中,总免不了有阿姨的身影常伴左右。她总是陪我玩耍,陪我说话,回答我提出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念一些书中的童话故事给我听。
那时候,我特别喜欢和阿姨一起玩一个丢皮球的游戏,那是一只绿色的小球,阿姨将它捏在手中,趁我不留意,毫不费力地一拨,球就径直被抛到了空中。这时,我则会一边咯咯大笑,一边努力迈开我的小短腿,尝试着去把球接住,一次又一次。而她每次都微笑着看着我想去抓球的样子,然后说:“宝贝,不急!我们慢慢来。”
与阿姨相处的时间里,最印象深刻的,非阿姨做的稀粥莫属。
为了照顾贪嘴的我,阿姨在饭菜上费尽心思,常常变换着饭桌上的各种菜式,而我最情有独钟的还是阿姨煮的稀粥。阿姨煮的粥,香甜可口,热腾腾的白色雾气中,总会有一团黄色的地瓜在其中若隐若现,其间最香郁的当属“八宝们”,玉米粒、芝麻……五颜六色,一颗颗地镶嵌在地瓜旁,颇有“两三点雨山前”的唯美气息。
还记得阿姨第一次煮粥给我吃时,我好奇这稀粥的稀散容貌,问道:“为什么它的米粒这么散呢?”阿姨摸了摸我的脑袋,然后笑着说,稀是松散,可它们都不会下沉,而是坐看云卷云舒般闲静雅适,你看,这大自然的万物,都有属于自己的道理呢!我紧接着问道:“那白呢?”“白啊!”阿姨停顿着思索了一会儿,眼睛倏地亮了起来,“白色是不参杂任何其他色彩,它是指看淡了形形色色事物之后,归于平淡,懂了么?”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脑袋,埋头吃起来。
后来,我渐渐长大,已不再需要有人帮忙照料我的生活了,阿姨便离开了。
直到有一天,我们得知阿姨病重的事情,全家人都去看望她。阿姨见是我们来了,似乎也精神了许多,中午还坚持要自己掌勺,说要让我们再尝尝她的手艺。看着往日里精神无比的阿姨变得如此神色黯淡,我感觉心中犹如滴血一般难过。
阿姨仍旧煮了稀粥。稀粥端上桌时,弥漫的还是一样的香味,只是这稀粥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闲适、稀散,变得浓郁、粘稠,如拧不开的麻绳一般。她笑着看着我们吃饭,与往日不同的是,神情里略带了一丝忧伤。
两周后,阿姨离开了我们,去到了另一个世界里。在得知噩耗的那一刻,我恍然领悟到,人的一生,和那碗稀粥何其相似,有时稀散,有时粘稠,历经了每一种形态,走过了每一个阶段,人生才算是圆满。
阿姨的稀粥,在最后粘稠了……
本文来源:https://www.010zaixian.com/zuowen/xieren/878577.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