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林徽因不像是诗人,更不能用“建筑家”这样生硬的头衔来拘囿她。作家、诗人、建筑家都是太过干涩粗糙的称谓,不适合一个穿梭花间的女子。她应该是个仙子,明眸皓齿,浅笑吟吟,手提一只柳条编织的篮子,在青草地上迤逦而行。看到一片精致的落叶,便拾了来,见一枝馨香的野荷,便采了来。
“是谁笑得好花儿开了一朵/那样轻盈,不惊起谁/细香无意中,随着风过/拂在短墙,丝丝在斜阳前/挂着/留恋。”(《深笑》)
她的诗里尽是这样优柔温婉的句子,像是记忆的梗上零落开着的披着情绪的花朵,一闪娉婷;又像是漂萍的水面上信手拈来几只蚌壳,乍一看并不起眼,可那小小的蚌壳却藏着所有的颜色,整一条虹都在里边。一泻阳光,一流冷涧,一朵流云,在她的笔底忽地便有了生机,化作一个个俊俏灵动的字眼,捧在手里,便成了一掬璎珞,一点一点都是让人不忍释手的晶莹。
不独她的诗,她的散文随笔,甚至那些专门描摹建筑、带点学术色彩的文章,也无意中被洇染了诗的温情。那些沧桑古旧的殿宇廊柱,经她的笔一点化,便忽地有了诗的味道。明耀而不刺眼,烂漫却不夺目,恰到好处地烘托出建筑来。一字一句读下去,便如在触摸一行行沉寂的记忆。苍凉,却自有一番似曾相识的感慨,恍如重温往昔某个温甜的远梦。
国人所称道的好诗,在我看来无非两类:或是言深旨远,哲理蕴含;或是匠心奇巧,用词考究。今诗古诗莫不如此。海子、顾城的诗当属前者,朦胧含蓄,令人浮想联翩;冰心的诗大多属后者,如《繁星》、《春水》,字字珠玑。而林徽因的诗,哲理是不多的,少数几首略带禅意的,也均浅尝辄止,不予深究;要论词句讲究,林诗又不及冰心、志摩的诗,因此林诗在新诗中并不显眼,终究称不上是“大家闺秀”。只是,“小家碧玉”自有“小家碧玉”的情怀。若有若无的几缕烟愁,微凉透彻的一分寂寞,像水草般在诗底摇曳,缠绕纠结着这梦一样的诗,这诗一样的女子。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的呢喃,——你是爱,是暖,是诗的一篇,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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