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屋子前的空地上捧着碗,迎着金色阳光。
一块娇艳欲滴、散发着热腾腾香气的红烧肉被木筷子牢牢地夹住,我晃了晃筷子,肉香也随着晃了晃,我对眼前的狗说:
“狗啊狗,你想吃肉吗,你要是想吃就过来嘛!”
狗的眼神落在肉上,四肢却站住不动,一双狗的眼却带着看恋人般的热切目光,瞧瞧我,又看住肉,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声含糊的哼哼声。
我从一个孩子的视角理解了它,并且看透了在它那服帖狗毛下裹着的羞涩和紧张不安,它想让我把肉扔给它,可是我拒绝这么做。
于是我继续呼唤它:
“狗啊狗,你想说什么,你好好看看这块肉,香吗,你想吃吗,你想吃就过来吃嘛!”
狗被我的热情打动了,它移动着小碎步,感激又略带迟疑地向我走近一步,两步……
就在狗羞涩地歪过头来想要叼走肉的时候——
我把肉往自己嘴里一塞,伸出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把狗推出老远,说:“走开走开,你这蠢狗快走开!”
狗愣住了。
这是一只尚且年幼的小狗,眼神清澈,还没来得及学会和人类打交道。事实上,我的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让它猝不及防。
它无助地看着我,四肢在地上生出根似的一动不动,热腾腾的眼泪集聚在它的眼眶里,怨气、怒气在它的身体一点点膨胀,并且越涨越大,把身上的每根浅黄色的狗毛都撑起来了,最后这只小狗变成了一个西瓜般大的狗形气球!
这只狗形的气球鼓着它的眼睛向我迅速驶来,并且张开小嘴就把我的手臂咬了一口。
接着,它又乘着风,晃晃悠悠飘向蓝天,在天边化成一朵狗形的`白云。
我把手一撒就不管不顾地哭了,被狗咬了一口的惊恐攥住我,碗掉在地上发出“啪”的巨响,惊动了在屋里吃饭的祖父和祖母。祖母几乎是尖叫着的:
“干什么干什么,又把碗打了,你这个坏心肝的死崽呀,米不要钱啊,碗不要钱啊!”
“狗咬我啊,呜啊啊啊啊……”
祖母提了根棍冲出来,见狗不见了,只得把棍一扔。走过来拎住我就像拎着一只最近突然不下蛋的母鸡那样细细打量,看着我的手臂:“造孽啊,你是不是又逗狗了?”
“没。”
“你不逗狗狗怎么咬你了,你肯定逗狗了。”
“我没有……”
——那是个夏天我八岁,过着没心没肺的孩子生活。每天和另一些孩子追鸡赶狗,玩弹珠,在收割的田野里肆无忌惮地奔跑玩耍,不肯回家吃饭,精力十足,让大人们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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