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安徽一路向南,岭地逐渐起伏,道路越发弯转。半山的茶垄,整齐的蔗田,收获的桔园,路旁小院的柿树上,缀满橙黄的果实,不知名的远山近岭,从眼前一一闪现,望断南飞雁,不曾抵达,期待的心,早已被想像填满。
终在幽谷处下了车,站在黄山脚下,凝神抬望,但见峰峦起伏,重叠环绕,山路蜿蜒深邃,漫山红叶,织就了深秋的彩锦。静立半坡,倚在古老的松下,只觉自然造物博大,人是那样的低矮渺小。
循级而上,半山处停驻,见索道横跨山峦,悬空承载人往复来去,好一个穿云越谷的云谷索道!想像着,半空凌驾,在千米高空眺望山岭,不曾登临,心已慌跳。未及思想太多,轿厢忽的启动,心随之悠荡起来,厢内乘坐数十同行,一时都噤了声,再没了方才的谈笑,仿佛一开口便错失了美景。坐在一隅,紧贴玻璃窗,胆怯下望,那样快速的运行,瞬间掠过急缓的山坡,深邃的峡谷,多彩的秋色,苍翠的松林……淡淡的雾霭,缥缈的浮在山巅,恍如期许的梦幻,曾经真切的向往,而今就在眼前。
登临白鹅岭,但觉高处不胜寒。清冽的山风,了无阻挡的轻拂,和着风的号子,漫山松林簌簌浅唱。雨状雾,雾状雨,行走间,就那样随风扑面,粘湿了面颊和衣衫。匆匆穿了山下早备的透明雨衣,才发现,崎岖的山路上,尽是五彩通透的形象。于是,不辨身影,寻了声音来感知彼此。清凉的雨滴,不时从松端落下,那是山借雨雾的别样招呼吗!恭候眺望迎客松、依依话别送客松、并肩齐眉连理松、清雅弹奏竖琴松……知名或不知名的漫山苍松,清颀、伟岸、挺拔、孤傲,深深扎根在瘦土岩隙,成为山的形象,山的代言。站立松下留个影,松峁然无语,人的心中,却刻下一生难忘的印记。
抓抚石栏,依山势上行,等待穿越那一线天。越往上走,山路越发险陡。站在盘踞的岩石眺望,山谷深邃,不辨方向,山形混沌,树影依稀,迷蒙的天宇下,旋转升腾的是雨的精魂。挥动双臂,触摸悬浮的雨雾,隐约感知了风的流向。恨不能生出飞鸟的翅膀,飞越缓行的队列,快些临近。此时,招呼前行的伙伴儿,再没了夸张的呼应。但见石阶垂荡,空落陡窄,恍如垂挂的悬梯,任年轻人走来也小心翼翼,紧握两侧石栏,踩踏前行脚印,螃蟹状横行。再不敢大声说笑,仿佛说了笑了,便会增加行走的艰险。此时,雾霭越发浓郁,光影越显黯淡,屏息站定,抬头仰望,见两扇深褐陡崖,直指高空,透过依稀雨雾,一线清亮的弧光,纵横醒目,仿佛远古开天的裂隙……走出回望,起落的心,逐渐平静,远离尘世烦扰,这一刻,只剩下静默的思想。
山间的黄昏,来得那样迅速,那样了无声息,恍惚行走间,漫山雨雾紧随身后,一路追笼上来,不知不觉,松也肃穆,石也黯淡,影也婆娑。置身山顶开阔处,不辨星光,雨雾氤氲,挟裹了远山近岭,风轻轻拂过松林,如隐隐的涛声。脚下秋虫呢喃,不知名的鸟儿,偶尔在林间高声说着什么,潮湿的夜幕,就像墨汁一样浓。入住在山顶,屋子简朴得有些原始,和衣躺下,回想行走来时路,山的影子,风的呼吸,松的执着,雾的袅娜,恍惚依然在近前。夜色幽寂,难忘点滴回忆。
盼望着,天开云散,光明顶上待日出。一早醒来,雨雾仍苍茫笼罩,清晨如夜晚一样墨黑。山风凛冽,晨暮里寻了石阶,一级一级前行,朝向破晓的东方。相互的提携支撑,趋散了彼此的黑暗。走了许久,山路逐渐清晰,树影依稀可辨,远山起伏绵延,但风的后面是风,雨雾的后面仍然是雨雾,望日终留遗憾。一路走来,烟雨雾气,浅显林间,弥漫山谷,山岳尽失巍峨。清凉台临风,排云亭览雾,烟云浩渺,大象无形。远远眺望飞来石、仙人对弈、梦笔生花、猴子望太平、松鼠跳天梯……峰林形象,忽隐忽现,丰盈的想像,在雨雾的另一端。
在山坡上驻足,眺望的瞬间,云雾被风轻轻拨散,一时间,云朵随风飘移,苍松栩栩挺拔,山川嶙峋突现,山随云动,清奇如画,大自然赋予世间的美,尽在黄山体现。最是遗憾,不远千里,却赶上了黄山的雨雾天气,踏行也短暂,甚至没能走近飞瀑山泉,那精心选购的画册和光盘,便成为值得珍藏的记忆。
在那个日落的黄昏,在黄山脚下,行走的脚步不舍向远,起伏的心,苦苦追寻飞鸟的翅膀,飞越重叠山岳,放逐心愿。
期待,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再读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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