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圣诞”与乡下母鸡“生蛋”太音似了,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圣诞”是给母鸡下蛋准备的节日。
给鸡过节,在农村,是沒有什么可以值得大惊小怪的。
从记事起,我就知道鸡是要过年的。
在鸡过年的那天,人们要用最好的粮食招待这些生灵,而且决决不能吃掉它们的。如果谁家小孩嘴馋偷了鸡肉,大人们是要给灶王夜烧香悔过的。
可能有很多人会觉得好笑,也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在人们只能靠种田为生的日子里,母鸡下蛋成了很多乡下人柴米油盐的唯一來源,也成了支撑生活的唯一救命稻草。
每逢逢场天,老人和妇女们就早早的起床了,提着用布口袋装好的鸡蛋,打着火把,赶上几十里的山路,准备用鸡蛋换回自己的生活必须品。
早上的农贸市场熙熙攘攘,卖鸡蛋的排成一行,或站或蹲,在讨价还价中,期待着自己的鸡蛋有一个好的价钱。
在乡坝头,鸡蛋是不论斤卖的,一般都是多少钱十个。农村有句俗话,叫十个鸡蛋一斤肉,为了那解馋的一斤肉,人们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那咯咯直叫的母鸡身上。
个头大的鸡蛋价钱自然要好一些,个头小的就很难说了,不管出什么样的价钱,至少都是货真价实的土鸡蛋。
有人说喜欢一唱雄鸡天下白的雄壮,在农人眼里,公鸡打鸣只是一个花架子,母鸡下蛋才是最好的收获。可以这么说,很多时候母鸡的地位是要高于鸡公的。
鸡生蛋,蛋生鸡,尽管生活沒有什么起色,却可以看到那些伸手可触的希望。
有一年的冬天,邻居家的几只母鸡上山后再也沒有回来。
邻居非常着急,全家人连呼带唤,四处寻找。
忙碌了整整一个晚上,鸡终究还是没有找回来,这可是一家九口的生活依靠呀,邻居的老婆呼天抢地,连气带上火,竟然病倒了。
是呀,看似不起眼的几只母鸡,却维系着一个家庭的希望。
两个大人,七个娃娃的柴米油盐就此成了一个大大的问题,左邻右舍都很愤怒,愤恨诅咒贼娃子的同时,更加同情邻居以后的生活。
好心的人们纷纷拿出可以孵化小鸡的蛋送给邻居,期待新的生命能给他们一象带来新的景象,算是帮助邻居度过一段凄苦的日子。
那时候,我刚上小学二年级,第一次听到老师说起外国的“圣诞节”,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可能是四川话生蛋和圣诞两个字读音太相近了,我居然把圣诞节一厢情愿的理解成为母鸡生蛋的节日。
儿时岁月,总是善于幻想的,想象着“生蛋节”那天,大筐小筐的鸡蛋堆满了院子,我常常是睡着都要笑醒的。
匆忙回家,添油加醋的把这个“生蛋”节日吹得天花乱坠一般,其实我自己也沒有弄懂究竟是怎么一会事,只是很自信的以为“生蛋节”就是母鸡生蛋的节日。
邻居听了也很兴奋,他是个大老粗,尽管不识几个字,却从不怀疑老师说过的话,用他自已的话说那叫相信科学。
既然生蛋节是可以生蛋的,那顶礼膜拜一下肯定是有必要的了,有蛋的日子真好。
于是邻居用笨拙的手,握着半截铅笔,在废旧的作业本背面,画了一个硕大的鸡蛋。
画好后,又不断的勾勒了一下,直到满意后,才恭恭敬敬的贴在堂屋中央,罢了还虔诚的烧上三柱香。
一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烧香烧了好几个鸡蛋的钱,鸡笼里的鸡还是沒有多下半个蛋。
邻居很着急,我也很着急,未必这个“生蛋节”到了中国就不灵了。
邻居铭思苦想了很久,蛋的位置也从堂屋移到了灶房,鸡蛋依旧沒有增加半个,孵化的小鸡却破壳而出了。
邻居渐渐失去了耐性,再也不朝画的鸡蛋烧香了,看来“外国的阳光照不透中国的山河,外国的”生蛋节“是帮不了中国农民的”。
想來想去,邻居越想越冒火,竟然把那张有蛋的画像撕了个粉碎。
邻居说连中国的菩萨都保佑不了自己,就不要瓜兮兮的指望外国的神灵了。
十年了,我和邻居终于在不同的地方搞懂了圣诞节的由来,也知道圣诞节和“生蛋节”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邻居不再为鸡生蛋而愁,我也开始了柴米油盐的奔波,虽然很少见面,但大家都有默契,不再提起圣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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