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父子成兄弟”是汪曾祺在一篇散文中说到的,我不知道父亲看及过这篇散文没有,但是他确确实实也同我说过一句类似的话,那是在高三毕业我和女朋友分手的时候,心情糟糕到极点,失去理智似的把自己关屋里谁也不理,当时家人都不知道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都跟着着急,最后还是父亲一句话让我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咱们都多少年的兄弟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啊!”最后老爸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啊,走大学里咱撒开了欢的找,不信找不到比她更好的!”我知道这种安慰是很是牵强和苍白,但是它不同之处是出于一个父亲之口,确实让我感动了好长的一段时间。
父亲在我眼中是一个很随和的人,很少见过他发脾气,不抽烟、不喝酒,所以一口的好牙齿经常在晚上为我母亲剥核桃。可是事实他却总能给我们一种威慑力。在我家没有具体的家规,可是每天早起却成了板板钉钉的规矩,只要听到他在院子里的咳声,则必须起床,不然他这一天总会找一个小理由惩罚你一下。
父亲挺关心我的学业,但从不强求,我从小就讨厌数学,父亲不但不加以给我辅导,反而让我花更多的时间去学语文,甚至一度鼓励我把数学老师留的作业烧掉。所以我的语文成绩一直是第一名,他便拿着我的作文到处给人看,最让我想不明白的一次是在高一一堂数学课上我跟后排的几个同学打牌,被老师体罚中午站操场,他竟然召集了他教育局的老同学到学校里找老师理论。后来干脆数学课上帮我请假,在家跟他练书法。我十八岁初恋,暑假里,在家写情书,他在一旁瞎出主意。后来我给女朋友打电话,他总会猫在我后面偷听,有时候竟笑出声来,我十几岁就学会了抽烟喝酒。他不喝酒,吃饭前总给我倒上,眯着眼睛看我一饮而尽后痛苦的表情。家里没有抽烟的,他却总会到超市买上几包好烟,放在家里,逢人就说我会抽烟。再后来我出了事故,他并不着急上火,反而天天在病房里跟我起腻,我们俩一块抽烟、一块骂老天爷不公,而事后从母亲那里得知,我动手术的那天他在家里红着眼睛盯着我的照片盯了四个小时。燃尽的烟头把手烫得吃饭时都夹不着筷子。
大学里一年只回家两次,所以大多时候是和他电话联系,而每一次通电话他便兴奋得像个孩子,一边听我说完又一边跟母亲学一遍,回家后又是问这问那,甚至跟我一起讨论学校里的女孩、一起跟我讨论西方裸体艺术。
慢慢的我发现自己长大了,他也慢慢得老了,有时候竟然忘着忘那,但是重来也没有忘记过每天看重庆市的天气预报,而我现在……昨天给他打电话,最后竟突然想起了他三年前说过的一句话,便脱口而出:“咱们都多少年的兄弟了……”电话那头先是一怔,然后兴奋地把这句话学给了我母亲,接着是我母亲的怨叨“没大没小……”
本文来源:https://www.010zaixian.com/zuowen/wo/1167131.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