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是一个贤惠的女子,头顶时常戴有一毡淡蓝的头巾,头巾下为数不多的几根银发显得有点蓬乱,尖细的脸角布满许多刻痕。粗糙的双手白皙卷起,像极了折揉过的宣纸。轮廓间生出豌豆似的麻纹,橘红的脸蛋,像两个向阳的苹果。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透着泛白的光,看起来很是慈善、祥和。
记忆中的外婆一点也不显老,四肢有力,眼明心亮,耳精得像雷达,嘴能犁地,哪怕是她生命的最后,意识也依旧清醒。
小时候,常听母亲说起外婆的故事。外公在知天命的年纪走了,永远地走了。把这个家的重担分毫不差的丢在外婆肩上。
外婆膝下总共有六个儿女,三个儿子,三个女儿,母亲最小。外公走后不久,外婆上山时摔倒在沟里,因脑部生有瘀血,左手中风瘫痪,从此吃饭便与勺结下缘分。外婆是一个遵从传统的女人,细小的脚被一团团白布裹得极为严实。同年,母亲把外婆接到家里,是用牛车拉来的,一路颠簸,走走歇歇,外婆总共呕吐了六次。在我们家,外婆也帮忙加牛草,每次放学回家,我的任务是生火,可自打外婆来我们家,生火也变成她的任务之一,外婆生火极为费力,因为手不方便,火炉每次都直冒青烟,满屋子朦胧。我那时人小,竟蒙昧与外婆争吵,外婆没言语,只是朝着我笑笑。之后的日子,跟外婆闹脾气成了我的习惯,记得有一次,外婆也是因为生火的事跟我吵,这次事情严重,外婆拄上大舅给她修置的拐杖,独自一人气呼呼的走了,胆小的我,思前想后,还是把外婆拉回来,母亲干活回来,听说这事,狠狠地,给我一顿条子吃。以后的生活,我再也没敢跟外婆拌嘴。外婆还有一个习惯,每次吃饭,她都会不自觉的傻笑,母亲说,外婆那是疼的麻笑嘞!
初中到高中,每年年前,我都带上年糕去看望外婆,跟外婆拍一个合影,录一段我跟外婆仅有的对话,回来放给母亲听,母亲听得很是有味儿。
看望外婆变成我们家的一个习惯,给外婆换洗下衣物,轻轻的给她剪下脚趾甲,外婆说,很舒服呢?高二那年,我依旧是年前去看她,外婆拉上我的手寻问,是不是要结婚啦!二舅母接过话说:他还读书的,没到结婚的年纪。跟外婆聊着,感觉很是舒心,说起小时候跟外婆拌嘴的事,外婆说,那时你小,没啥嘞!
中秋前晚,父亲给我发来信息,说外婆因为病重,夜间一点半去逝,四号送上山,要我国庆回家送外婆最后一程,我并没有哭,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坐了许久,电话那头,母亲却哭得撕心。
生老病死是人一生难以逃脱的宿命,外婆虽去,可她祥和的灵魂却依旧住在心里,下一个黎明,她将化为一颗明亮的启明星,护佑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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