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外公在世时,总会在傍晚坐在院子里面朝着北方。
外公眼力差,我总会看见他那混沌的眼神里含着泪水,偶尔也会慧心地一笑。
外公喜欢俄国的歌曲,有时他总会哼唱着,不过总是那首《莫斯科郊外的夜晚》或《卡秋莎》。
我问外公为什么总喜欢哼这两首歌曲,外公低着头,顿了一下,深情地说:
“你外婆喜欢!”
我没见过外婆。外婆在我未出生时就早早地走了,留下的只有那些泛黄的黑白照片,和外公的回忆。
天,渐渐暗了,外公缓缓地走回书房,坐在藤椅上,面朝北方。
外公心里的北方,不是在长江以北。北,对外公而言,就是的方向,外公从小跟随在那里,出生、成长、结婚。
外公有时候总爱吃一些上海的小菜,马蓝头或者是糖藕。
外公可以咀嚼出那大上海的灯红酒绿或小弄堂里的青苔的芳香。
外公在上海遇见了外婆,而后他们来往于黄浦江两岸的船上。
有时我会问外公,黄浦江的景色美还是外婆美?
外公狡黠而又温柔地笑了。
在外公心中黄浦江就像是外婆那样的姽婳而又婉丽。
外公有时会打开那陈旧的抽屉取出笛子,静静地吹着。
气息像是春风一般解冻着每一个音符,外公不禁老泪纵横……
泪水流入笛孔发出沙哑的声音。
夕阳的余晖,安宁地洒在外公的肩上,外公吹着笛子,面朝北方。
傍晚的院子里,外公坐在石櫈上,听着什么,是听见树叶的零落,听见归雁的鸣声,还是?……
大概是外婆的天籁之音般的声音吧。外公的嘴唇微微地动着,我明白那是外公说着俉弄软语——我很想你。
外公的眼力虽差,但他却能用耳朵守着,望着,那个记忆中的城池;守望着记忆中的每一个音节。
北方——上海,外公念着的,梦着的北方,一直在呼唤着我的外婆。
有一天,外公收起了守望的眼神,他,独自一个人走了,那段漫长的路,有个魂牵梦萦的人在等着他。
他,安祥地走了,脸上的笑意是否看到了当年那个旖旎的女子在黄浦江的游船上,向他招手微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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