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除夕夜。我轻轻地走出一片喧嚣的餐厅,欢声笑语在我身后漾起一阵阵欢腾的波涛,我独自来到凉台。
视线穿过迷蒙似雾气的烟雾,朦胧中,一张略显陈旧的黑白照片映入眼帘。照片中,一张英俊的面孔使人感觉不出岁月沧桑留下的痕迹,微微卷曲的黑发仿佛带有别样的异域风情。照片前古色古香的香炉中,檀香明明暗暗地闪烁,我匆匆取来三根新的檀香,引火后冲着照片拜了三拜,把檀香插入积满厚厚香灰的香炉,一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我娴熟地做完这些,静静望着烟雾迷蒙中不断跳动着的烛火,陷入了回忆……
那时,我还没有上学。我从大人的谈话中懵懵懂懂地听说,姥爷得了一种叫“癌症”的病。天真的我认为,这个病只要去医院吃药就一定能治好。
第二天,妈妈带姥爷去了医院。临走前,姥爷对我慈爱地笑笑。我不屑地撇了撇嘴,跑开了,只留下姥爷呆呆地看着我的背影。那时的我对姥爷有种莫名的抵触。也许是因为他的皮肤粗黑,也许是因为他的老实木讷,也许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从不把爱表露出来的亲人……
日子过得飞快,时光如白驹过隙,又是一年的新春。
除夕那天一早,我便被妈妈叫了起来。大家都在为晚上的年夜饭做准备,我只好拉着姥爷玩。姥爷为了哄我高兴,只好哭笑不得地乖乖坐在凉台上任我摆布。可不一会儿,他突然独自走开了,任我怎样哭闹也没有用。此后几天,姥爷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出房间。我以为姥爷生气了,便进去请他原谅,可不管我怎样自责,姥爷也只是笑笑,摸摸我的头,却再也不说一句话。
姥爷,走了。那一天,是正月初五。他只给我们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要好好待我,让我好好学习。
刹那间,天塌地陷。姥爷,请您原谅不懂事的外孙女吧!
看着纸条上歪歪扭扭的笔迹,姥爷用他那已经不能握笔的手,颤抖着写下了这最后的心愿!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却在生命即将结束时给家人留下一句话,不是安排自己的后事,而是一份沉甸甸的嘱托,关于我的嘱托!
我终于明白了姥爷对我深沉的爱,而这时最爱我的人已经走了!伤心、懊悔、难过,一齐涌上我的心头。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身处于一片白色的海洋,哭声此起彼伏,我也跟着痛哭起来……
姥爷,您听到了吗?您是在去天堂的路上吗?您的外孙女想对您说:“我爱您!”姥爷,您快回来吧!您的外孙女还想将来好好孝敬您呢!您的外孙女过去不懂事,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您再睁开眼看一看吧,就一眼!您的外孙女正在您身边……那一晚,我在姥爷的遗体旁默默坐到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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