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们在乡下有座老房子,里面有一个你和一个我,我们的童年就是在那儿度过的。 你在同龄人里也许算得上高挑,即使三大姑六大姨经常扯着我俩比一比谁长得更快。头发松松地束起一个马尾,使你看上去有些不拘小节。本就不大的单眼皮眼睛因为过早的近视眯成了一条缝。红润的嘴角旁有一颗痣,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裙子的褶皱很多,有时沾到一大块污垢也注意不到。我想,你大概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吧。 以前一辆粉红、一辆翠绿的三轮滑板车上承载着我们无数个夏天。还记得那好大好大的太阳吗?整个夏天就像在发烧,而发烧后总会莫名地犯糊涂,于是太阳也沾染上了人气,迷糊地把广袤的大地当成了铁板烧,而我们无辜地一次又一次被煎烧。你我就背着大人们一天吃上好几根雪糕和棒棒糖,橙子味的,踏着滑板。等到重新踩到地面,你拉起我的衬衫袖子,我们像两只快活的小鸟似的畅快飞奔,飞过田野,飞进村庄,飞回了院子里。我们从彼此清澈的瞳孔中窥见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然后,相视而笑。 我们也见过彼此最真实的样子——因为各种原因而被怒斥时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翻篱笆摔跤时的嘴啃泥,你我指着对方的鼻子笑得赛过疯子,那时你的脸颊红润似抹了胭脂;搞卫生时的静若处子——你觉得擦得差不多了,就把身子向后仰了仰,眯起眼睛检查了一下,再凑到近前呵几口气,又细致地擦起那块玻璃来。通过反光,我看清了你专注的脸…… 日子过得太快,夏天结束了,秋天也是仅次于春天的短暂时光。好像叶子只是轻轻一摇,那么快地褪了黄色,躲在寂白下面不肯露面。后来呢,后来,听说你变成四眼的同时成绩也随之变好,已经不是先前那个有些灰蒙蒙的你了;听说你衣衫上的泥土味已经被冲刷得差不多了,一大块的污渍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你的目光一样,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了。听说你还胖了一圈,也不知道能不能笑你如初了。 在最后的最后,我在给你的“朋友”标签前添上了三个字——“童年的”。但我遇过你,我遇见了你们所有人,你们是被那旋转的弹匣送到我太阳穴里来的,是命运赠予我的垂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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