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塔里。
古老荒废的塔里,这座塔有着很尖的塔顶,像是要刺穿心脏置人死地般,显的很晦气。我在塔的顶层,像守搭的人一样在这里住了一年又一年,我的童年就是被废弃在这座塔里的,它从来没有逃出去过。塔的四周是野草,很高很高,从我住的地方望下去就像是一片芦苇丛,可是他们同样禁锢了我,跟这座塔一样的可恶,即使它们是我十几年来唯一见过的最漂亮的景物也是一片肮脏的绿。塔的里层也很邋遢,我常常无聊得只能去观摩墙角的纹路,破旧得像是随时会倒塌下来。
我是很小很小的时候被软禁在这里的,小到我甚至没有任何印象我是怎么进来的,所以我预备跟别人说我的家就是这里,这座耸入云端的尖塔,自我出生就住在那里。可是我马上悲凉起来,除了婆婆我知道还有其他的人,我甚至以井底之蛙的角度去想世界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婆婆从来不跟我说话也从来不听我说话,我应该想到是婆婆把我关起来的,我应该憎恨她的,可是我看见她脸上的皱纹的时候却无法憎恨起来,她自我小时侯就担当起了两个角色,我的亲人和我的朋友。
我被一片又一片的肮脏层层叠叠地包围起来,我想有一天我要变得干净起来不能一直污浊下去。我的骄傲是不被禁锢的,它穿破时光依旧那么清晰地印在了我的思想里,让我抬起头来。
在我住进这座塔十年后,我生命里第三个人终于姗姗来迟。
小矽,你怎么被关进来的?
小矽,你是外边的吧,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外边是什么样子吗。
我的生活被这个叫做小矽的女孩子弄得鲜艳起来,我知道了什么叫做明媚和灿烂。看着小矽的笑容我才知道自己曾经笑得一定很难看,从来没有人教会我怎样去笑,所以我常常说小矽你是我的导师。我们在夜里张望天空,小矽在听完我的故事的时候说,那层肮脏背后还有汹涌的寂寞。
小矽,你知道,我在黑夜里独自的挣扎是多么的可笑,黑夜那张狰狞的脸是那么的没心没肺,我在塔尖接受那一层一层的寂寞,如果我可以逃避的话那么在你面前的我将会笑得没有边际。那些没落的记忆里是大片的残忍,叫人不甘回首,那些被我蹂躏了的岁月像塔周围的野草一样被荒废在某个角落甚至比寂寞更深切地贮藏在我身边的每个角落,比阳光还要霸道。我甚至怀疑那些颓废的墙是不是可以承受住那么多的重量。我希望有一天它能塌下来,压在我身上。可是它不负重望地支撑了我们十九年,连死亡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小矽说等我可以出去的那一天我们一起跳下去好不好,我坚决地摇了摇头,我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要好好地活着然后等到我出去的时候去找你。
十八岁的时候小矽被释放,走的时候小矽说,你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去找我,我等你。然后她走了,头也不回。像是要把八年的阴暗全部丢弃,我也是生活在她的阴暗下的小丑,我知道什么叫遗忘,我突然很害怕,我想我是真的无法去接受没有小矽的日子,再也没有人陪我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看深邃的天空,曾经那么丰富的视野现在变的空洞起来,天翻地覆了么,还是我的眼睛开始欺骗我了。我再也听不到外面的世界的样子了,我不敢去想象,我害怕万一真实的世界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的时候那种失落,我真的只适合住在塔里小心地维护我要去维护的记忆,小矽你带去了那么多,我真怕有一天你连记忆都不让我拥有了。
我在后来的一年里试着去习惯没有小矽的生活,在没有完全适应的时候我也被释放了。
我踏出塔的时候感觉阳光很刺眼,我用手抵挡它对眼睛的残害,小矽,我出来了,我要去找你,你说过的你会等我,你不可以食言。
于是我开始寻找,我在一年又一年的寻找中迷失了方向,我从来没有想过找一个人居然是那么的难,我忽略了这么多年的秋天,忽略了啪嗒啪嗒下落的叶子,我忽略了我只是一个小丑,只适合在塔里永远永远地堕落下去,我还来不及去观看外边的世界就匆匆踏上了那条寻找小矽的路,在那么多的忽略中我发现我竟然老了,我看见像婆婆一样的褶皱爬上了我的额头,我走路的姿势也开始蹒跚起来,是不是不需要几天我就要用婆婆手里那样的拐杖了呢,是不是没有几天我就要死去了呢。我想着想着开始恐惧起来,我抓住我的头发,把指甲险进去,我说我不要我不要,我一定可以找到小矽的。我开始疯狂地跑起来,穿过热闹的集市穿过清澈的河水一直往前跑,我想我是不是要疯掉了,我没有方向地跑,穿越一切的阻碍。终于在离塔不远的地方我被拌倒了,被拌倒在一座墓碑前,上面是我一直要找的人,小矽。我扑到墓碑前很小心很小心地落泪,我说小矽我来找你了可是你怎么不见我了呢,我找了你四十年啊整整四十年,我已经四十年没有再看夜空了,我都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样子,小矽你起来陪我看好不好。
我想把小矽从泥土里挖出来,可是这些泥吸收了小矽的干净我不肯再让它吸收我的鲜艳。
我真的没有力气再去把小矽的干净从泥土手里夺回来了。
一切都过去了。
我只觉得,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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