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庄,吊脚楼,是属于永恒的淡淡注脚。
迅疾而过的风,是属于山的独有的风,沁脾凉心。清晨空气如此清甜,我们整夜未宿的倦意也被一扫而尽。朝阳一步步把醉犹未睡的城市推到身后,我们回永州的车子也竟轻快起来。
阳光是如此温婉,八月之际也并非像广东那样毒炽大地。沿途的狗尾巴草寂寂招摇,像极了某个睡梦中的场景,守候着醉人韶光,呼唤起我遗失已久的幼年意象。许久没有回故乡,每当读起柳宗元的《永州八记》,一股模糊怅惘总会蓦地涌上心际,那么虚无缥缈。
老家是永州境内的一座高山环绕的村庄。绵延的高山遮挡不了黛蓝的天。天上的云不多,稍聚集的地方也是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每一块仿佛都是整个世纪的悠长。往山里望去,满眼所致,尽是绿。墨绿、深绿、黄绿、浅绿、嫩绿……绿在我心,我在绿中。当镜头聚焦到这一块翠绿,身后的深绿、墨绿、浅绿,一层层铺陈开去,让你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折服。绿是流动的,微微蹙动的叶子,声音很细小,仿佛怕扰乱这个世外桃源的温和与沉寂。绿是村里的血液,传承着一代又一代的脉动。
山相互环抱,只为了守护中心的水库。水库的水清澈见底,潭中鱼可百许只,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动。倏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柳宗元的描述恰到好处,但你千万别被那表象所欺,若你伸手去捕鱼,你会发现一切徒劳无功,因为水很深很凉。
车子终于到了村庄,我慌忙跑去井边饮水。这口千年老井,冬暖夏凉,荫福了整个村庄。唯有在井边我才会不顾形象,享受水的甘凉。井水也有支流,通向遥远的地方。女人会在这里洗衣裳,拍着衣裳,便唱起了歌谣,偶尔对面会有人来和歌,好不热闹。旁边等待的小孩子并不会觉得无聊,捉虾,捉螃蟹,摘野果,在他们眼里,这天然的玩具远比电视来得有趣。这唤起了我年少的时光。那时我常举起稚嫩的手,看阳光怎样穿过树阴,一闪一闪的。找船形的叶子认真地折了又折,小心翼翼地沿着井的边沿缓缓放下,耐着性子等小虾“上钩”。用狗尾巴草模拟马鞭,肆意地叫,追着哥哥,光着脚丫从这个山头跑到那个山头。如今看着井里自己的脸,架着眼镜,满是疲惫,心里莫名地眷念那昔日的美好童年。
夏日拂晓,天光渐明,第二日醒来,我沿一条羊肠小道缓缓踏去,择一处无人河堤趟一回水。挽起裤脚,珍惜每一寸自然的滋润,享受每一寸和谐的曼妙。空气氤氲着宁静素雅。请你,请你听听那宁静,是以风为和音,水稻随风招摇为伴奏的。
你听见了吗,那文雅的别致!
每当夜晚掌灯之际,大家都会来到祠堂前的那块大空地上乘凉。抬头望天,满天繁星震撼了我的心扉,在城市长大的我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目之所及的那一隅天铺满了星星。我贪婪地想看更多的星星,但待我回神,发现自己已走远。山风渐渐大了起来,路边偶尔蹭出一丛伶仃野花,缓缓入夜。乡村的夜,渐渐深了,没有了人声,没有了犬吠,没有了光影。重重的山,此时也温柔得如同一幅水墨画,偶尔有人家透出几盏昏黄的灯,此时也熄灭了。我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走在回家的路上,竟然发现家家户户的门户都敞开着。传说中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直至今天,居然还在我的家乡演绎着。我的心晃动了好久,我这安详的故乡!无人锁门,这在城里人的眼中是多么滑稽的事。
那安详,你听见了吗?
原本可以安然入睡的我却孤夜难熬。想起了华灯初上、繁华如锦的大城市,想起了一直在城市长大的好友,不仅暗生惆怅。大多数在城里的人只是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忙碌地奔波,享受着现代化带来的方便,也带着疲惫追逐其他人的脚步。抬头望一眼天空是多么奢侈的梦想呀。我多想活在单纯的世界中,享受着这份质朴与信任。
有时候真的觉得故乡像个世外桃源,我们享受着不被打扰的和家人共度的时光,那么令人幸福安心。听老人说这儿几千年都没有变过,还一直保持着原状。这样真好,我恋慕的故乡,你千万不要被世俗打扰。
听听,那宁静,你听见了吗?那不仅仅是一种声音,更是一种精神。
下了一场雨,时日甚好。风扑在手上,轻软又安恬,所有静谧的情致包裹着这可爱的村庄。
听,听,那恬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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