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我回了趟老家,去看望我阔别很久的家乡,见一见儿时的伙伴们。
下了汽车,那种家乡之情,促使着我马不停蹄的走完了五、六里的乡间小道,终于回到了这个偏辟而不为人知的小山村,村口上那棵好大的老槐树,首先迎接了我。
我站在老槐树下,把它仔细端详,它是村子的象征,是村子的标志。老槐树啊!老槐树,何年所栽,无人知晓,但都说它古老。粗大的身躯五六个人都难以拥抱,它撑起了硕大的树冠。现在虽然是冬季,没有叶子,但我知道每年的春风会给它穿上绿衣,遮天蔽日,形成很大的天然凉棚。裸露的树根,象老农夫腿上的青筋,横七竖八围在根部,树杆中腰有一个干枯的空洞,象大肚如来佛张开的大嘴,向人们致笑。老槐树的样子一点没变,可就是原来挂在树杈上的那口大钟却不见了。
看着眼前的老槐树,耳边又仿佛响起了那震耳的钟声,儿时的记忆浮在眼前......
老槐树的年令,虽无从考证,但树杈上挂的那口大钟,听老人们说是随着共和国诞生的炮声而悬挂上去的。从那个时候起,那口大钟便成了全村庶民的总司令,开始了它神圣的使命,老槐树下自然就成了村民们聚集的中心。
“翻身解放”的钟声,敲出了村民的喜悦,敲出了当家的主人,继而又敲响了全村的“土地改革”,伴随着钟声,人们从“互助组”走向了“合作化”,开始了“大跃进”,乡亲们上工下工听钟响,开会闲聊围老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钟声不断,就连“三年困难”时期,它都没有停息。
那温和的钟声一直响到了六十年代初期,突然间,它似乎变了调,敲得更响、更急,敲响了“人民公社”,敲得“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老槐树下,不是往日的开会、闲聊,而是“事无前例”的“斗私批修”,“天翻地覆”的“专政夺权”,就连我儿时的几个革命的红小兵,都手持红樱枪,斗志昂扬,在老槐树下寻找着“反革命分子”,老槐树下是“划清界线”的会场,更是造反派清理阶级队伍的战场,你争我夺,轰轰烈烈,可是老槐树依然是那个姿态,顶天立地,含笑不语。
“铛!铛!铛!---”赶昔阳。经过十几年的“大革命”,那口钟又发出了新的号令,老槐树下革命的造反派渐渐的退去,又有了学大寨的队伍,天天浩浩荡荡的通过,老槐树仍然挺着腰,撑着天。不过那钟声依然很紧、很急,它号召社员们白天除了干三晌,晚上还得加一班,它摧促人们“大干三夏、苦干三秋、奋战今冬、迎战明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在响,日日大干。“满怀豪情学大寨,战天斗地赶昔阳”。钟声把人们一直赶到了七十年代末。
进入八十年代,春风、春雨,老槐树又发了芽,枝叶依旧茂盛,仍旧撑起凉棚.响亮的钟声呼唤着村民,再一次聚集到老槐树下,这次既不“割尾巴”,又不争抢“返销粮”,而是讨论着“联产承包责任制”,商议着分田到户,人们的脸上不再有阶级斗争的愤怒,也不再有学大寨的意气奋发.....
从此以后,勤劳的乡亲们开始了农村体制改革,土地承包到户,家家独立劳作,无须听从最高司令的指挥,那口大钟从此便退役了,光荣的下岗了。啊!整整敲了三十年的大钟,再也听不见它的声音了。可是,那老槐树却安然无恙,虽没有钟声相伴,但树下比过去更热闹。大人们常在树下谈古论今,说着各地的新鲜事,互通有无。孩子们打闹玩耍、捉谜藏、听老人们讲故事。还有外地来的小商贩,无论是卖货的、钉鞋的、剃头的、修理的、收破烂的......都要在树下歇歇脚,放下行装,吆喝那么几声,老槐树下象个贸易集市,好不热闹,老槐树以它那博大的胸怀,为大家撑起凉伞......
转眼间又一个30年过去了,老槐树依旧这样健壮,但它与过去不同的是树上挂起了高音喇叭,唱着《春天的故事》,旁边新建了休闲广场,在周围一排排小楼房的映衬下,老槐树比过去更加美丽、气派!成了村子的一大景观!
老槐树啊!老槐树.你是一首诗,你是一首歌.确切的说,你更是一部读不完、琢磨不透的村史.你记载着全村祖祖辈辈的酸辣苦甜,你记载着父老乡亲的喜怒哀乐,你记载着家乡的风云变换......
老槐树啊!我愿你永远长寿,根深叶茂,生命永驻,为家乡新时期的新变化,再写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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