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市场买回的那一只画眉鸟,已经四天未进一滴水,一粒米了。
画眉无精打采地伏在笼子的角落,我则在一旁急得团团转。都说画眉能模仿许多声音,嗓音婉转动人,可来我家这几天愣是没开口叫过一声。我买了最精美的竹制鸟笼和最贵的鸟食,它却看也不看。去找兽医,兽医说健康没问题。难不成,一只鸟也会得忧郁症?
我试着把鸟笼打开,它只懒懒看了一眼,便又归于平静。我似乎明白了——不是鸟笼锁了,而是它的心被锁住了。从小被关在笼子里的画眉,失去了野性,寿命也大大的缩短,那只笼子便是它的天地,完全不会飞。这样的画眉,只能沦为人类手中的玩物。
我深吸一口气。救活它,先从给它喂活食开始吧。
我开始试着给它捉溪里的小鱼吃,它似乎对这些银光闪闪活蹦乱跳的小东西很感兴趣,歪着脑袋端详了许久才试探性地啄了一条囫囵吞下。我久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饿死这种死法太丢人,估计它也懂得这个道理。
可它还是不叫,混熟了便在我房间的书桌上四处跳着,对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它只能张着嘴发出一串嘶哑的声音。况且它还不会飞,见到我便欢腾地从开着的笼子里跳出来,嫩黄色的小尖嘴啄着我的手指闹着要吃小鱼。我小心翼翼地托起它,它安稳地伏在我手心里,一双漂亮的杏眼直直地看着我。
几日后,我决定带它去户外。
小溪旁,绿树成荫,百鸟争鸣。它兴奋地在我手腕上跳跃着,竟开口应和着鸟鸣声,一串清亮婉转的歌声从它口中飞出来,清脆如珠落玉盘之声,婉转如丝竹弦乐之音,我惊讶得差点没把它给摔下去。
它选择留在小溪边。可它时不时会来我家,刚学会飞翔的它歪歪扭扭地一头撞在玻璃窗上,从缝隙里钻进来缠着我陪它去捉小鱼,偶尔领导视察般逛遍我家,偶尔炫耀它动人的嗓音。
它终于变成一只真正的画眉鸟。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亦有野性。若一昧地磨去它的野性,还希望它能保持灵性,这不是很可笑么?
时至今日,我仍深信这个道理。而那天,我终于有幸能听到大自然中最淳朴,最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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