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有点漠视小草的生命,这实在怪不得我。因为它们总是安静地驻守在自己的一方土地上,面对疯狂的除草机和大剪刀带来的伤害无动于衷,最多只是不动声色地流出一点汁液,然后继续麻木呆立。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把它们统统归为“物品”,而非生命。因为我所理解的生命是张扬华丽的,就像主宰一切的人类,抑或柔弱可爱抑或凶猛可怖的动物,身上都留有蓬勃生命的痕迹。
一场久违的春雨过后,我打开书房的窗子,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低头,我以为自己被太阳照花了眼,在窗子里竟发现了一抹绿,渺小而固执的绿色。那是一株不知名的、带着两三片叶子的小草,平淡无奇,让人惊讶的是它的住所在冰冷的塑钢窗角落里。俯身细看,才发现支撑着它傲然挺立的身躯的,竟只是一块小得可以轻易被人忽略的青苔。我一边在心里暗暗惊奇,一边对它的进驻充满了欣喜。隔天,我又来探望它,它又有了新的变化。它骄傲地展示给我看的是一朵迎风怒放的明黄色花。在花朵的映衬之下,水绿的枝叶充满了生机。我无法想象它在这小小的角落,依靠这小小青苔的营养,以它小小的茎叶,是用一种怎样磅礴的力量,一夜之间绽放出如此绚烂的花朵。我仿佛可以听见汁液正顺着它细小而坚实的叶脉泊泊流动的声音,像是一条小溪所拥有的力量,微弱而绵长。
那一刻,我用偏执的想法构筑的那堵厚厚的墙,在面对这弱小的生命时,轰然倒塌。我不知道它还会活几天,带着它那‘’硕大”的花朵。自己曾对它开花带着不解与惋惜,何必呢?用这青苔所提供的能量安稳地生长会活得稍久些吧,为何还要用尽全身的力量开出花来呢?现在,我明白,因为它要留下生命的痕迹,再小的花朵也能证实着它曾经努力过,绽放过,所以它快乐,为自己留下的痕迹。
它不可避免地枯萎了,但是好多天以后,我又趴在窗台上,看着空空的角落,才发现它的花朵一直盛开在我心里,原来它留下的痕迹,已经深深刻在我心里。那一次,我读懂了生命的痕迹,它不一定壮观而华丽,但它一定会留下来,留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让来者轻轻读出它曾拥有过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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