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与王屋兄在“冀州之南,河阳之北”出生,长成“方七百里,高万仞”的山。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呀。我们拥有茂密的森林,遍地的野花,成群的蜂蝶……每天,我们呼吸着林木释放的新鲜空气。低头,任微风拂过脸颊,仰望,便是璀璨的星空。我们散发着蓬勃朝气。
后来出现了愚公。我们赋予了他一个快乐的童年。他在树林中玩捉迷藏,在草地上打滚,在花丛中追赶蝴蝶,饿了食野果,渴了饮山泉。我们还赠予他一个充实的壮年。他砍山上的枯枝作柴薪,采桑果卖出赚钱,后来发家致富。你说,我们哪里对他不好了,他年且九十时,竟说他面山而居,搞得卖果之路太迂,惩我与王屋兄之塞已久。愚公召集全家人,说要毕力铲平我们,使道路一直通向豫州的南部,到达汉水南岸。我与王屋兄哭笑不得,既然是苦我们已久,为什么不在你壮年时就动手?对他几十年的恩情,抵不上一个“利”字。我们成了他谋求发展的绊脚石,就巴不得将我们置之死地而后快。
很快,愚公的想法得到了家人的认同。愚公率子孙荷担者三夫,叩石垦壤,又用箕畚装石头、土地运到渤海之尾,隐地之北。可恶的是愚公邻居寡妇家的那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空着大门牙也来凑热闹。寒暑易节,他们才往返一次。我与王屋兄如此高大巍峨,想凭他个愚公怎奈何得了?于是便没把这事放心上。倒是操蛇的山神慌了,要是我们真被挖了,他住哪儿去?现在房价炒得差一点高到灵霄殿,他可没钱买。于是晚上托梦叫河曲智叟来帮忙阻止愚公。
智叟讥笑愚公,说他都一只脚踏进棺材里了,还异想天开。不料愚公说智叟多管闲事,他子子孙孙无穷尽,我与王屋兄又不会再升高,何患挖不平?这话看似有理,却不符实际。谁敢保他不会断子绝孙?而且,我与王屋是由于地壳相互挤压形成的,地壳一直运动,我们就会一直长,只不过人感觉不到这一微妙变化而已。你没看到喜玛拉雅山一直在长么。智叟辩不过他,气呼呼走了。
后来我们被挖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这个愚公真的是愚,挖山不懂挖,居然从山脚挖起。山脚给我们的支撑力越来越弱。植被被破坏得严重,树倒猢狲散,动物们被迫迁走了。我与王屋兄的生态系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一天夜里,暴雨来袭,王屋兄再也无法忍受,爆发了特大泥石流,,变得奄奄一息。我当即哭了,大声喊他的名字,我怕他离我而去。凄凉呐喊,哀转久绝……第二天,愚公开门见到王屋兄就笑了。天助他们呀,不用费力气挖了,直接运泥土。他们干得更欢了。我对他恨之入骨,心疼王屋兄。
山神的住房面积猛缩,只好向天帝报告了这事。本以为天帝会替自己打抱不平,不料天帝却被愚公的愚蠢感动,命令大力神夸娥氏的两个儿子来背走了我与王屋兄。从此,我与王屋兄天各一方,永不得相见。我日夜思念王屋兄,泪水汩汩流成了长江与黄河。
由于是被强硬移走的,我身上仅存的树木不能适应突变的气候和地理环境,枯的枯,死的死。我几近成为荒山。漫长的岁月过去,我吸收日月精华,季雨滋润,才逐渐恢复回来。秋天,我托南飞的候鸟问候王屋兄,春天,收到回音,王屋兄还在沉眠之中,他瘫痪了,需要更漫长的岁月来抚平伤痛。我又哭了。
我是愚公移的山,被他摧残过风花雪月,对他的仇恨啊,要我如何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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