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最喜欢酸味,我也最爱看爷爷吃酸菜时,眯着眼睛,嘴里不断发出“咋咋”的响声的样子,每到这时,总是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随后就蜂拥而上,将他碗里的酸菜一抢而光后作鸟兽散。这时,爷爷便四处追着我们喊:“拿我的酸菜来,拿我的酸菜来。”
爷爷与酸的缘分并不仅此而已,奶奶的“酸辣汤”还是医治爷爷感冒的良药。在锅里加少许油,将干辣椒切成小段放入锅中炸至脆黄,立即加入姜片和酸汤,煮开后放少许盐,趁热让爷爷喝上一大碗,再捂上被子睡上一觉,醒来后保证病痛全消,浑身舒坦。每当此时,汤锅边总围着我们几个孙辈,欲与爷爷分一杯羹,那酸酸辣辣的滋味,至今回想起来,仍余味无穷,口齿生津。
那时候家里很穷,满足爷爷酸瘾的东西,就只有奶奶泡制的酸菜和酸汤,到我读初中后,才知道杨梅比酸菜还要酸,还要好吃,于是,我就暗暗在心里想,长大后一定要买杨梅给爷爷尝尝。
爷爷是铁匠,并以此谋生,他的手艺在方圆几十里的村寨都很有名。我小的时候,经常有很多人从很远的地方来到家里买爷爷打制的农具,他们说爷爷打出的镰刀,像天上的弯月,又轻又利,还经久耐用。有些时候没有存货,他们就坐在门口,一边与爷爷说话一边等爷爷打制,爷爷总能根据他们的需求做出让他们满意的样品,在他们与爷爷的交谈中,我们还能听到山那边许多有趣的新鲜事。每到赶场天,爷爷和奶奶就将他们一星期来制作的农具拿到乡场上去卖,顺便换回一些生活必需品,同时总不忘给我们买些好吃的东西。这一天,我们从爷爷出门起就在村口等,期盼着爷爷奶奶快点赶场回来,带回能让我们解馋的糖果,然后按从小到大的顺序排好队,只等奶奶喊一声“分赃”,我们便能吃到香甜的糖果,这时候,爷爷总是在一旁看着我们,咪咪地笑着,眼里透着慈爱的光,我想,此时爷爷心里肯定也有一种甜甜的滋味。而如果每人都分到一份后还有剩余,我和弟弟总会多得一份,因此常被姐姐当作嫉妒的对象。还记得我第一次吃到的冰棍,也是爷爷奶奶从十几里的乡场上买来的,虽然到家后已化成了水,但仍是我记忆中最甜美的回忆。
一直到爷爷七十多岁,他再也举不动那心爱但沉重的大锤,才不得不关掉了他的铁匠铺,但仍不舍得拆掉陪伴了他多年的铁墩、铁炉和风箱,有一次,叔叔婶婶嫌占地方要拆掉,爷爷急得和他们大吵了一场。但没过几年,叔叔婶婶还是在没经得爷爷的同意拆掉了它们。那一刻,年老体弱的爷爷眼中便蒙上了一层阴云,只能无奈的看着他们将自己心爱的伙伴像垃圾一样扔掉,心中的悲凉无人能够体会。
现在爷爷已离开我们十几年,但我梦中时常会出现爷爷慈祥的身影,爷爷直到离世,也没有吃到那酸酸甜甜的杨梅。而每当想爷爷,便会想起他给我们的爱和他酸酸甜甜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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