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父亲的病情诊断书上严酷地写着“食道癌”时如晴空霹雳,使我们无法相信这个事实,这怎么可能呢,走路脚下生风,整日劳作不知疲倦的父亲,我们从来就没有为他的身体担心过,都依赖着大树一样的父亲。可父亲到下了,不去上班的第二天就做了手术,大型的手术使他动弹一下都难上加难,再加上手术事故的原因,父亲在医院一住近两个月。病魔的摧残使他的身体消瘦得不到以前的一半,父亲从前干练结实的影子一去不复返了。
父亲平凡的人生是靠那双勤劳的手和乐观、顽强的精神走过来的。父亲生于一个贫穷的村子里的一个更贫穷的家庭里,爷爷靠体力生存,过早地积劳成疾散失了劳动能力,身为老大的父亲将一个破败不堪的家庭重担落在了他的肩上,开始在生产队里劳动。那时父亲只有十三岁,刚刚读完小学,两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和一个仅有三岁的弟弟。父亲因为年龄小的原因,再生产队里即使你敢再多的活,你也只能算个半劳力,父亲不服气,为了证实他不比成人干的活少,他让队长把活包起来干。父亲说:那时候正赶上挖地,大人们还在熟睡的时候,他没有惊醒家里人悄悄来到给他承包的地上,等人们上班的时候他的活已干完了,从此他算进了全劳力。父亲因心灵手巧,队里的技术活样样离不了父亲,操纸、编席子、砖瓦泥水,盘锅弄灶。而队里的重活依然离不了父亲,尽管父亲累死累活,也没有改变贫穷的命运。
父亲娶母亲时,没有任何的富裕的条件,也没有威武出众的相貌,只是一个能吃苦耐劳的人唯一承诺于母亲的条件。我们姊妹五个不管你日子多么稀烂,经十月怀胎一个个相继呱呱坠地。五张小嘴日夜煎熬着父亲,再加上奶奶体弱多病,还有他的弟弟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爷爷在大姐一岁时就去世了)父亲沉默了,在这个生生不息的土地上,即使累干最后一滴油也无法改变面临的困难,他决定出走。
他抛开了少年时在这块土地上的梦想,放弃了在这块土地上用血汗没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愿望,只身来到了阿克塞,在茫茫戈壁滩上开始了他第二次创业的人生历程。骑车子没路,凉阴凉没树,吃饭没醋,这就是当时阿克塞的真实现状。无数人耐不住这里的苦焦来了又走了,父亲以他的坚定的耐力和毅力在在这里扎下了根。他找下了工作,给阿克塞的一个公社领导们做饭。父亲从那时起开始了他的厨师生涯。我曾问过父亲:为什么没有找个别的工作?父亲说:三十二行没干的,零完了挑个做饭的。其实在那儿做饭是何其的艰难,是没有人愿意干的,挑水要爬上二三十里的山路,烧火没有树木,到哪里捡柴禾,只能翻草根拾牲畜粪,做饭连醋都没有更不用说菜了,众口难调,巧媳妇怎能做出无米之炊!可是两个月后,这个不像样的公社却变了样,水缸里的水总是满当当的,领导们早晨起来锅里已温下热乎乎的洗脸水,起着厚厚的黄土的小院变得光滑了,每天洒的湿漉漉的,柴禾垛垛成了一个小山垛,饭变着花样做的香喷喷的,当时那儿的公社书记说:“真是来了一个大救星,你看那锅台泥的比咱们的公社还漂亮!”于是那儿的领导决定留用他,并给他转正。
于是,父亲由农民成为了一位工人。尽管月薪只有四十元,但比一天挣一毛二分钱的工分强多了。父亲省吃俭用,母亲曾数下父亲的一件衣服补了四十多个补丁。随后父亲给他的弟弟娶上了媳妇并找下了工作。父亲在阿克塞一呆就是十五年,那个荒凉的地方父亲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使那个公社生存下去,为那儿的居民做出了贡献。他把青春和热血献给了那片土地。
1981年父亲调往武威,一样尽职尽责,任劳任怨,得到领导的认可。虽生活好转,接着是儿女成家。刚刚最小的儿子成家立业,在干两年也该退休享受一下清闲了,可恶的病魔竟这样无情!父亲术后三个月,走路还颤抖的他来金昌看我,他的身体有多么的虚弱我们仍是他翅膀下的孩子!在住院期间,由于手术事故的原因,父亲随时面临着生命危险,当时哥哥一家在新疆打工没能回来,哥哥一往医院打电话,父亲的泪就会默默地成串成串地往下流,一向乐观跟病魔作斗争的父亲,在想到他的孩子在异乡打工不如意,如果他不幸的话,不安分守己的哥哥没有一个稳定的出路,他走了谁来帮扶他的儿子?于是哥哥每一次电话,父亲都会泪流不止,你要问原因,他竟泣不成声,过后他把这份深深的牵挂埋在心底。我明白父亲的心,再大的痛苦他能挺得住,父亲不会因思念流泪,他想到孩子的不如意,强大的精神支柱竟倒下了。
父亲手术事故引起的病症在他顽强的毅力下奇迹般的好了起来,出院后他一直张罗着去新疆看哥哥一家。术后六个月父亲撑着没有恢复的身体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来看望哥哥。父亲看到哥哥情况虽好,但在外什么都得钱,父亲又把哥哥拉回到了自己身边好照顾哥哥,回来开始为他张罗生计,修院盖房。父亲术后一年多他比以前更忙了,他仿佛在了却自己的心愿,为每一个儿女鞍前马后地奔波,我们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可是我们的生活状况却无力孝敬生命正在一点一点流失的父亲!我们只有抱着侥幸心理希望父亲好起来。
想不到两年父亲的病再次扩散,几个月后病魔就夺去了父亲的生命。常言道: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父亲把心血均衡地倾注在每一个儿女身上,为我们付出了他有限的生命里最大的努力。父亲的一生是劳累的一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一生!父亲不是伟人,像千万个平凡的父亲,没有人为他们撰写壮丽的诗篇,也没有光辉的丰碑照耀他人生的历程,但许许多多的人都会记住这个平凡的人!
在我们那个村子里几乎每一家都留下过他帮助过的事,全村上人家的炉灶几乎是我父亲修的,全村人家的婚丧嫁娶的酒席几乎是父亲搭上人搭上家什做的。人们都虔诚地祝愿他好人一生平安,可是他还是撒手了人寰,一颗平凡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带着他与病魔顽强做斗争的几多无奈,带着他不愿别离亲人的深深遗憾,留下儿女们未曾尽一点孝心的悔恨,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父亲啊,你用温热的手放下的物件还放着原处,你睡过的地方还有你的体温和气息,你刚刚喝药剩下的半杯水还在轻微地颤抖,而就在一转身的功夫你却到了另一个世界!绵绵秋雨道不尽深深悲痛,缕缕秋风诉不尽肝肠寸断的思念,云间的日出啊照耀你光明磊落的一生,悠悠白云带我父亲离开这个痛苦的尘世,到一个没有人生劳累没有疾病的天国!父亲你走好!我们永远怀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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