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两只蝈蝈太勤奋,一叫就是半天,没明没黑,声音响亮。
这下可不好了,它影响了邻里的休息,大家纷纷对我提意见说,你得想办法使蝈蝈的声音小一些。不听不行,不能因蝈蝈影响邻里关系,我就把它连笼子一起放进了小柜子里,留一个小缝,一天给它放一回食。
可还是不行,声音还太大,领里还有晚十点敲门提意见的。无奈之下,我不能不忍痛割爱,把它一下扔到有杂物的旯旮里去了。
我想,这下可好了,完了,它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是,第二天上午发现它还在叫,声音没有丝毫的减弱。
第三天早晨路过那儿,我又听到吱吱的叫声,声音没有任何的悲哀。
噢?莫非成神蝈蝈了?当我晚上再次路过的时候,那儿就沉寂了。
我想象它被饿得不能动弹的样子。它下面的命运就不言而喻了。
由此我想,此事物所以为此事物,正因着它具有彼事物所没有的特性,这种特性乃此事物赖以存在的最重要基础。
蝈蝈的叫声所以是蝈蝈的叫声,而非蛐蛐的叫声,正因它的响亮而优美;蝈蝈的叫声若能成为蛐蛐的叫声,蝈蝈的特性就发生了变化,它就不再是蝈蝈了。
我不像蝈蝈吗?我不但有自己的所爱,还日日以自己的笔辛勤地耕耘着,无论人们是否喜欢我的成果,我都在不停地劳动着,不管生活的境遇怎么样,只要我存在,我都在像蝈蝈那样不停地工作着。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写东西了,不再喜欢文化了,而是喜欢上了吸烟和麻将,这时的我虽然外形上还是原来的我,但本质上讲,我已经变质,已经不再具有原来那种勤奋和忠诚劳作的美德了。
有一次照镜子,我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讶,我的脸上什么时候开始折射出了凡高那张脸的特色?忧郁、愁苦、凄惨、无奈,沧桑中充盈着对艺术的无限执着。我知道我此生是很难喜笑颜开了。如果凡高的在天之灵得知他的画拍卖那么高的价格,他会不会马上欢呼雀跃呢?我想未必。原因是他是凡高。
高飞的大鹏不因庄周的赞美才一飞万里,蓬间的麻雀不因庄周的贬损而自绝生命。它们都是生命世界里的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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