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从坪石出发,往宜章赤石赶,哪知从广东回湖南扫墓的车辆,将高速公路塞得满满地动荡不得,堵车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十一点才赶到赤石坛背村。因怕下雨,我们来不及休息,,便帮着把分好的祭祀品:有鞭炮、香烛、纸钱、石灰、水果、肉酒,用锣筐担上山了。今年的清明节,天气真的是很好的了,两个多小时扫墓,连雨点子都没见着,太阳也不“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这是杜甫写的清明时节的一个特有的景象。
一年一度的清明节要到了,今年的清明节与往年比,真的是不一样。与丈夫清明回老家扫墓,已整整十一个年头了,扫墓成了我们每年的一件重要事项,马虎不得的。
今年的清明节,与往年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下雨,四月四日清晨6点不到,天气预报还说,今天会下暴雨,我们便从郴州的高速公路出发,往广东的坪石赶,要接夫家的哥哥嫂嫂,辣,风是微风,太适合扫墓了,这好像是十多年的第一次。
清明扫墓,也称挂坟,宜章的赤石乡是有很多讲究的:一是说女人是不能上山的,是男人的事,女人上山,一是晦气;二是抢了男人的财路。对这,我真的是不敢苟同,第二年在給婆婆的扫墓中,我便破了村子里的规矩,我是想,男人女人同为父母所生,为什么女人就不能去呢,扫墓是后人对先人的尊重与孝敬,女人应和男人一样啊。从这以后,曾氏家族的女人们年年也跟着去了。但有些规矩是不能破的,也没办法破的,,我这里说他们一个最不好的规矩:就是父母百年之后不能合葬,两人的坟离得越远越好。所以我的公公婆婆的坟,一个在村子里后山西头,一个在前山的东头,两山遥遥相望,走路有三里之遥,因为按村里的说法,葬在一起他两人会吵架,可我的公公婆婆六十多年的夫妻,他们一辈子只吵打过一次架,我的公公打过我婆婆一巴掌,是什么事,两人都记不清了。不能合葬,这个是我最不能接受的。所以男方为女方的父母扫墓,永远与他们不相干的。我的丈夫,只在我父母分别过世的那一年,参加过他(她)们的追悼会,从来没给他们扫过墓。我的父母亲,一个北方人,一个南方人,他们在临死前,都反复地交待,一定要葬在一起,这样才不会感到孤单。我母亲92年过世,骨灰寄在殡仪馆,97年我父亲走了,骨灰也存在殡仪馆,一年后选好了墓地,就把他俩合葬了一处,长沙王家湾公墓。栽上松柏,两旁各立一个狮子,这才叫:死同穴,白头偕老,相敬如宾。公墓那么多的人陪着我的父母亲,真的是不孤单,很开心的。宜章的这些规矩,我觉得有些真的不合时宜,有些好像还有点不近人情,丈夫家的姐姐妹妹,除了父母亲下葬,做依子,竖墓碑,清明节是从不与父母扫墓的,每年的清明节,我们也从来不会邀她们一起去扫墓的,只邀二哥,大哥三哥他们在农村,刚开始那几年,我还有些不能释怀,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知晓他们的习俗,也就对丈夫不去为我的父母扫墓释然了。
宜章老家坛背村扫墓时还有些规矩:比如扫墓的最好时间是在正清明这一天,往后是不行的;最理想的时间是上午9点到中午的1点,不能穿大红大紫的衣服;不能在坟前拍照,因为举头三尺有明月;烧香时嬉笑怒骂为大不敬,会滋扰阴灵;不得在墓前非议先人,对逝者评头品足,是亵渎行为,容易招麻烦上身;还有身体不好时,你也可以不上山,因为身体不好是运势低迷,缺乏阳气,容易招致晦气,所以2015年我腿膝关节疼,夫家的二哥好些年就杵着拐杖,上不了山,不去也不会说什么。但祭品是一定要买的,别人是不能出钱代买的,否则,会被人所不齿的。
天气真的是很好的,山上山下的村子,一片绿色,被藏在暖烘烘的小阳光下,更显出一番诗情画意。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大家边走边聊,因为公公婆婆已过世多年,已没有那么多浓烈的哀伤,但对长辈们仙逝的无限遗憾还在,山里林间的空气,节日的气氛依旧。首先我们来到太奶奶的墓前,太奶奶的墓紧靠在村子的马路边,所有人都不知道太奶奶卒于何时,听曾家大哥说,至少都有六七十年了,曾家的侄子们,把密密麻麻的坟头草斩光然后摆上水果,酒和猪肉,纸钱烧起来,蜡烛插起来,石灰洒起来,鞭炮响起来,大家一起跪拜,祈求老祖宗保佑着她的后辈,这样扫墓便完成了。
我的婆婆过世于2006年的正月初六,享年87岁,那是一个春冬交节的日子,好冷啊,下着雪,下着雨,上班的人还放着假,要正月初八才上班;打工的人还没启程,请的道士比平时贵了许多,买了500斤炭,是开着车到乡政府才买到的,吃的肉、鱼、豆腐去了三十多里的县城才凑齐。我们住在城里人,我丈夫开着车,带上哥哥嫂嫂,姐姐妹妹,带着烟酒和鞭炮,晚上9点才赶到。四个儿子通宵为之守灵。老人家好福气啊,后辈们全部到齐,一个不少,好不热闹。披麻戴孝,请来的道士每空闲十来分钟就做一场法事,把我们的生庚八字都写在黄纸上,口中念念有词,每隔几分钟就下跪一次,要一两分钟才起来,每场法事时间大约四十分钟,一天下来反反复复十多次,可她的儿子媳妇都是五六十多岁的人了,好几个人到晚上跪得起不来了,到第二天依然照旧重复着昨天的仪式,一点儿都不能马虎。老人家的儿子,利用空隙的时间去找墓地,穿着蓑衣、套鞋,走了几个山头,后山一条黑狗翌立在半山腰的石头上,任凭狂风暴雨和雪吹打,却巍然不动,头朝着三哥住的房屋。四兄弟浑身透湿,一同叫道:墓地就这里了。正月初十早上八点,下葬时雪雨交加,八个壮汉抬着棺材,随着一声“起轿”,喇叭声、哭喊声、鞭炮声,彼此起伏,四兄弟走十多步就得在棺材前头跪下来,朝着棺材头跪拜,有心人给他们膝下铺一点儿稻草,一会儿稻草就湿了,十点才到下葬的地方,将公鸡杀了,公鸡血洒在棺材的四周;洒米时四兄弟的媳妇拿着孝布去接,说是接的越多越好,会有吃有穿,会发财这辈子不愁的。我是曾家最小的媳妇,米也是接的最多的,可到现在也没发什么财。十一点多点落棺时,一铲黄土下去,原本还是阴霾细雨雪花飘的天空,突然一片光亮,一轮红日在棺材的正前方上空,冉冉升起,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正月初十办完婆婆的丧事,我请单位一辆面包车拉着姑嫂回城里的家,原本座不得车的妯娌们竟没有一个呕吐的。可当她们回到自己的家后,一个个都病倒了。我原本在老家就胃疼,回家后还整整疼了一个星期,我的二嫂感冒一个多月才好,其他的小侄们有好多人,都不舒服了好几天。我至今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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