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区域版图上,家乡黎水的地理位置没变,但却感觉与外界更近了,是因为家乡与外界连接的路发生了变化。
家乡的路称得上四通八达。沟的这面与那面、山的这边与那边,隔沟隔岭、隔村隔乡甚至隔县隔省,均有路连通。只是以前多为山路、小路,乡民们走个亲戚、称点油盐或卖个鸡蛋,无论到周边哪个集镇,全都要步行十多二十公里以上;而现在则为公路、大路,不仅奔跑着摩托车、三轮车,也不乏小轿车、客运班车。由主干道伸展到院落、村组,以至别的乡镇的支路纵横交错,那些翻山越岭、崎岖曲折的山路就少有人走了,野草疯长、野兽出没。
家乡与外界特别是与县城连接的路是几经波折的。其变化也有迹可循:由小变大,由远变近,由窄变宽。解放前,家乡是渝鄂边境的物资集散地、进出长江水道的北部大通道。自然,也有一条经渝鄂之边的道路连通县城。清代知县张九章“壬辰冬令,窃盗未靖,予下乡点团”,即经现中塘、大路坝、蛇盘溪抵达黎水,再沿新花、黄溪、白石返回,并“途次口占”多首诗。后来,县城到黄溪公路修通,乡民多数时候选择走路到黄溪后再坐车进城。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初,黄溪经新花到黎水的公路始贯通。“要想富,先修路”。上个世纪90年代引种烤烟、蚕桑后,家乡开始大修村道路、入组路。但很长一段时间,路途遥远、弯多车少,家乡仍然没能甩掉全县最偏远乡镇的帽子,乡民们依然为路所苦、望路兴叹。直到进入新世纪后的几年前,通往湖北咸丰蛇盘溪的出境公路连通,与数年前热闹的步行线路大体吻合,再逐步水泥硬化、安装防护栏,进而开通县城经小南海到黎水的客车,才奠定了黎水直通县城的捷径,比原来的路线缩短三四十公里,有的地方甚至达五十多公里。这条路有如七彩飘带,吸引着一批批人来路边建房、经商、办产业园,“黎蛇路通后,醉美入云霞”,成了带动一方经济腾飞的要害。
但路与桥不可分割。大路需要大桥,小路需要小桥。桥就是架设在河流、溪沟上面特殊段落的路。没有桥的衔接,路就不可能越溪过河,就成了断头路。“我过的桥都比你走的路多”,说这话的未免有倚老卖老、夸大其词之嫌。试想,桥不就是路么?桥再多也不及路长,桥再宽也只是路的一段。
家乡的溪河多,桥也就多。除了木头桥、吊索桥、石拱桥、风雨桥,乃至石步、木笕在必要时皆可扮演桥的角色。连通渝鄂边区的五里峡大桥,因其雄跨滔滔郁江之上,把分属于不同省(市)的悬崖峭壁串联成平坦通途,更成了一道壮观而又亮丽的风景。家乡往些年留下来的石拱桥,大多由当地富户、开明绅士出资修建,或大家集资建造,石料考究、经久耐用,造型别致、远近有名。后来修公路时,好几个地方的桥就是在原先的石拱桥基础上铺垫起来的,桥的价值得到了更大体现。想想那时的人是多么有先见之明,把桥修得既宽大、又结实,还具有美感。“前人修桥,今人享福”,不仅造福当时,也惠及后世。
说起来,家乡是有修路修桥传统的。在徒步走山路的年代,村里雷锋式的好人好事层出不穷:每天早出晚归,到附近山上义务修路,把不好走的地方扩宽挖平,把挂衣衫、刷眼睛的荆棘砍掉。凭着一己或众人之力,修出了乡,修过了省,砍坏了数把镰刀,砍去了几百活路。这样的人会被乡民长时间念叨、感激。遇到哪里桥烂了,或需要添一座新桥,他们会自动自发地从自家的山林里砍几根树子搁置于溪沟之上,再挑些泥土垫平夯实,修成一座简易的人行桥。“修桥补路,必有官做”。一直以来,乡民们就以这句话作为对修桥筑路善行美好的祝愿。
时至今日,家乡的路还在不断向外拓展、延伸,或者硬化、扩宽。高架桥梁,是空中的路;穿山隧道,是近捷的路。路与桥的转换,将会越来越普遍、多元。我真切地希望,家乡的道路越来越直而宽,家乡的出路越来越多而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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