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会梦见古城区的百年香樟,大片大片的云,还有那个反复出现在我记忆中的身着白衣的青禾。
五岁那年,妈妈把我送去学古筝。教古筝的安老师学生比较多,所以她就安排学得久一些的带刚学的,和我一组的就是青禾。
青禾不应该生在这种繁华的大城市里,她应该生在一个美丽的古镇。她只长我几岁,眼睛里却总是透出难懂的情感,密密地织成一张厚重的网。后来我才知道,青禾是安老师的女儿,从小就没有爸爸。
青禾一向寡言少语。有的时候安老师去教别的组了,我就听青禾弹筝。她弹得很好,指尖流淌出的琴音如行云流水一般。现在,我有时闭上眼睛,好像还可以听到她弹奏的曲子。听说,那时青禾已经考过七级了,但安老师仍然不断呵斥她的姿势和节奏。母女俩总是以一种僵硬的姿态交流,青禾往往会将筝码弄倒来表达她的抗议。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之间会有这么浓重的怨气。与青禾慢慢熟识后,她便常来我家。看见爸爸给我烧饭,青禾常常流露出羡慕的神色,之后,眼神便黯淡了下去,不再说话。
后来因为学业紧张,再加上本就不喜欢拨弄乐器,我便不再去安老师那儿上课了。和安老师道别的时候,安老师摸着我的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可惜了”,便去教别的学生了。青禾却拉住我不让我走,泪水蓄在眼眶。我思量了一下,拿出爸爸以前送给我的一把木质梳子,犹豫再三后,递给了青禾。青禾拂开了我的手,声音冷冷地说:“不是诚心给我的,我不要。”我有些不知所措,叫了她一声“姐姐”, 她只是瞥了我一眼,像茎干颀长的矢车菊,又像是带刺的蔷薇,那般倔犟。我把小木梳放在桌上,轻轻道了声:“再见……”
后来我几乎与青禾断了联系。以前她给我的那张纸片上歪歪扭扭的电话号码虽然已经倒背如流,但我却从未打过去过。我想,这样也好,只要记忆里有她就可以了。
“佳萦吗?是我,青禾。”即将升初一的那个暑假,一天黄昏,我突然接到了青禾的电话。瞬间,很多想说的话哽在喉咙,握着话筒的手也在不停地颤抖。
“那么久不联系了,你不会已经把我忘了吧?”电话那头的青禾声音清脆,我似乎可以想象到她淡淡的面容里透着嗔怪。
青禾和我聊了很多。她说安老师带着她去丽江了,她们之间的关系改善了很多;她说她有了很多朋友,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了解她;她说她是偶然翻到我给她的通讯录,就试着拨了过来;她说,有点想我了……
曾经以为和这个年少时的好友就这么散了,曾经以为我们之间那微薄的友谊负荷不了长久的岁月,曾经以为倔强的青禾绝不会与我联络……所以,当她从与我相隔万里的云南拨来这个穿透漫长时空的电话时,我在话筒这一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青禾,你可知道,我总是会梦到香樟树下弹筝的你,总是会梦见陪我走过那段难忘岁月的倔强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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