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起,有多长时间,因为学业的繁忙,没有去看奶奶了。
在我的印象中,奶奶是一个无比精明的人,在那个困苦的年代,奶奶靠帮别人卖菜为生,她计算价钱很准,那时候,都是以“分”作为计价单位的,别人一边挑着菜,她在旁一边称,客人一挑完,她能马上报出数,找钱时,不拖泥带水,利落爽快,从不出丝毫差错,她凭着自己那一分钱掰两分花的精明,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岁月,硬是养活了九个孩子。
但是,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对她的感情只限于这种钦佩,因为,她并不像别人的奶奶那样在晚上为我哼唱歌曲,轻轻拍着我的被子,哄我入睡,不想别人的奶奶那样给我无尽的关心与呵护,相反,她只是一个只能躺在床上,靠别人侍候的老人——十七年前,那入室盗窃的小偷给了她当头的一棒,夺走了她说话,自理的能力。而我,既不像姐姐那样拥有突出的成绩,被长辈时常提及,更无法像哥哥那样在这重男轻女的家族中坐拥长孙的位置,备受长辈的关爱。我只是她众多孙辈中的一个,甚至在她出事时我都未出生,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在她曾经精明的脑子里是否记得有过这么一个我,更不会奢望她给我的关爱。
但从我十岁那年,一切都有了变化。
那一年,家里多了两个人,奶奶还有负责照顾她的阿姨。说实话,当初八班把她搬来时,我心里还有点抵触:她瘦骨嶙峋,枯黄而又皱巴巴的皮肤包着细细的骨头,还有那深陷的眼窝……她的模样令我害怕,但见爸爸喜形于色的样子,我自然不敢说什么。
刚好也是这一年,我开始上当时可以称为“流行”的英语补习班,那每周两次的课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那绿绿的封面我一见就烦。一天晚上,妈妈又在逼迫我背书了,早已不耐烦的我竟撕掉了那一页,并像宣战似的大喊一声:“不背了。”这是惊动了爸爸,他阴沉着脸,从衣柜里取出了皮带,对着我就是狠狠地一鞭,我被打得生疼,倒抽了口冷气,但我还是犟着脸,嘴上还辩驳着:“我不喜欢的事情你们为什么还让我做!”这下爸爸更生气了,鞭子一鞭鞭落下,可我就是一句话不说,一滴泪不落……
这时,奶奶房间里传来她的喊声,爸爸气呼呼地摔下鞭子,走进奶奶房间,奶奶无法说话,这能像那样地喊着,爸爸说:“妈,孩子不听话,不能不教训。”奶奶仍像那样地喊着,像是在训斥爸爸,每一声都那样的艰难,那样的拼尽全力。我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到奶奶房间,趴在她的床边,两手手死死抓住床沿,奶奶尽力地把她那快僵硬的手从被子里伸出……在这时,我的泪水簌簌地落下,除了委屈,愤怒,还有,感动。
不过好在“打在儿女身,痛在父母心”,后来,爸爸将我叫到客厅,跟我说了很多,但我的脑海却始终浮现出奶奶竭力伸出手的样子,耳畔始终回响着奶奶的喊声,我捂着那红红的鞭痕,却隐隐感觉不那么痛了。
那个晚上,我历经一次惊心的劫难,却让我收获了很多,除了那些大道理,还有,奶奶对我的爱。我总算明白,奶奶是爱我的。
从此,我不再害怕她的模样,我甚至会想爸爸那样每天早晨给她请安……
如今的她,已经搬到姑姑家了,而且状况越来越好,作为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她甚至能跟着姑姑一起哼唱诗歌。亲爱的奶奶,我祝愿你以后的日子会像花儿一样绽放,因为我发现了,你是那样地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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